第一卷我找得到的从前chapter3夫何瑰逸之令姿

天还未亮维拉就醒了,许是睡不惯这样柔软的大床,许是因为刚刚忧伤的梦境。她睁着眼睛,努力的适应黑暗。想下楼给自己倒杯水,却因为身处陌生的环境,怕冲撞了什么。维拉叹了口气,看着微微透着光的窗帘,散了遐思。许多年前的一些淡而未忘的事宜,又重新记了起来。

八岁那年,母亲重病,拖着病重的身体来了B市。想来,她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去告别的。春天的时候去,却是再也没有能回来。来B市之前,她抱着维拉,说了很多她听不懂的话,如今大多是记不得了的,只记得那一句,对不起。

可是妈妈呀,不用道歉的。真的不用,我拥有的是那样宝贵的经历,那些是我之后在枪林弹雨中能安全走过来不可复制的财富。

外婆在临走前,跟她聊起往事时叹,“你母亲是想过把你送回苏家的。她写信寄回来,她跟我说她看着她的子慕去了游乐场,然后尽了兴,满头大汗地跑进了麦当劳时,她的维拉,只能在附近的林子里拾一些柴火,然后回来小口小口地嘬着稀粥。”

那时外婆便骂她眼界忒低,总是去追求这些表面浮华的东西,除去吃穿用度,维拉能跟子慕比的,一样也没有拉下。

可外婆终究是把她送了回来,因为除了这里,她似乎没什么地方可去了。外婆怕她走后,维拉的生活过于孤独冷清,怎么权衡,还是回到B市的好,只是请她,务必留住她的“祝”姓。

这是外婆的执着。

想到这些,维拉突然觉得很累,头往枕头里掖了掖,再度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床边是李妈慈祥的眉眼,里面盛满了笑意。

维拉有些脸红,她从不贪睡,今日居然那么迟了才起床。刚回到这个家,总归是不好的。

“李妈,对不起,我起迟了。”维拉揉揉眼睛,有点不好意思,转眼,又露出了太阳般的微笑。

李妈笑着骂她傻,看着与子慕一模一样的维拉,却是品出了一种不一样的味道。心想,不愧是叶兰带大的孩子,连眉间的坚毅都差不了。

“还不晚,子慕也没起呢。我是想先把你叫起来,第一天上学,要准备的还是很多的。没想到我还未叫,你倒是自己起来了。”

早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有人敲门进来。他背着书包,校服规规矩矩地扣到了第二颗扣子,如松柏般高大挺拔,眉眼干净清澈,形容大方磊落,唇角上还挂着一丝笑,彬彬有礼,不卑不亢——“苏爷爷,苏伯父,向阿姨,早上好,我来带维拉上学。”

他说话的时候,维拉一直看着他的眼睛,温柔得能溢出水来的眼睛。这个词过于女性化,但或许是由于词汇的贫瘠,她找不出词来形容那样的眼睛,那种能让人直接地看到他灵魂的眼睛,浑然天成。直到许久之后,她学到了一个词,温润如玉,才有了确凿大气的词来形容眼前的男子。

那是一种大家的风范。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我已同校长说好,一些手续也叫人办了妥当,你待会直接把她带到班里便好。”苏老看着顾容与,很是满意。大院的小子很多,只他最靠谱。

顾容与点头应是。

一边的子慕扯了扯她的袖子,维拉回头,看到了她狡黠的眉眼。心中会意,溢出了一丝微笑。

子慕放下手中的叉子,站起来,拿过李妈准备好的午饭。“我吃饱了,爷爷,子慕,我先去上学了。”

维拉失笑,爷爷也暗暗摇头。

子慕拿过书包,走到顾容与旁边,装成怯生生地样子对他说,“我们走吧。”

顾容与笑,温柔得可以溢出水来,他叫了声,“子慕。”

子慕正色道,“我是维拉。”

顾容与但笑不语。

子慕撇撇嘴,不开心了,难得有机会给这人下套,可人家眉眼一抬,即便双兔傍地走,依旧可辨雄雌。

子慕跟家人打了声招呼,就出了家门。

后来,维拉问到顾容与,为什么第一眼就能把她和子慕分出来,这件事几乎连她们的生父都无法做到。

“眼睛。你是见惯了大山大漠的人,眼里的东西,和她不一样。”

学校是大院的附属高中,说白了也就是子弟高中。初中部离大院比较近,走大路只用拐几个路口。高中部建得气派,跟大院离了几里地,在胡同穿梭二十分钟就到了。大路比较绕,而且老爱堵车,所以一般大院的孩子都是步行的。

维拉暗暗记着路,心想不能每次都巴巴地跟在别人后面走要人带路吧?多不好意思啊,要是有个什么事要先走或者先回来了都不方便。可这胡同着实绕得厉害,维拉正想着要不要做个记号什么的,就撞上了前面一堵人墙。

维拉摸了摸撞疼的鼻子,心中正暗骂自己笨,抬头却看到是撞上了顾容与,连连道歉。这个少年,全身上下似乎都完美到无暇的少年,是不是会介意这样的触碰?维拉面对着他们还是有怯意的,在他们的面前,自己就恍若一个刚进城的土丫头,对城里人是既羡慕又有些畏惧的。

“没关系,只是见你想事情想得入了神,不忍心打断你,只是我们要转弯了,我怕你一直往下走,遇了死胡同,只得停下来。”顾容与看着维拉有些错愕,言语里有了揶揄的意味。

维拉笑,很大方磊落的形容,仿佛撞到他的不是她。

“你叫顾容与?哪个容?那个与?”

“容易的容,与人为善的与。”

维拉眼珠一转,“‘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吗?”

顾容与略带惊奇地看着她,“你知道《湘夫人》?”一般知道他名字出处的人太少,不顾的他惊讶。

“我还知道《湘君》,‘时不可兮再得,聊逍遥兮容与’。”维拉笑眯眯地看着他,“你爸爸妈妈给你取名的时候很用心。”

顾容与挑眉了,“你怎么知道不是我爷爷给我取的呢?”

“湘夫人和湘君都是楚地湘水的配偶神,而且诗里写的都是他们互相思慕的感情,这种感觉只有在情正浓的人有,人老了更多的是细水长流。”

顾容与赞赏地看着她,“姑娘,你很聪明,但是太过于老成。”

维拉抬头看她,笑得像阳光,伸出手比了比,“我今年十五了!”

“还是小孩子。”顾容与嘴里带着漫不经心地微笑,“所以还被允许孩子气地长大。”不必像我一样。

顾容与把她领到教室的时候,不知谁吹了声口哨,引得班上的人都看了过来,拍桌子,起哄。

苏家的女孩子,美名远扬,虽然他们的圈子说不上小,但还是见过的。如今在自己班的教室见到她和顾容与在一起,不由得打趣一番。

如此情景,维拉不由得去看他的表情,却见他不喜也不恼。顾容与低头,看到姑娘的表情,笑了笑,“你在这等我。”说着,就往座位上走去,对着一个戴着厚重眼睛的男孩说了些什么,那男孩只想了一会儿,便干脆地收拾了东西往后走去。然后,顾容与回来,领着她走到了那个位置。

“你跟我同桌,有什么不明白的问题,可以问我。”

维拉看他的眼睛,依旧温柔。

不由得低头轻吟——夫何瑰逸之令姿,独旷世以秀群。

第一卷我找得到的从前chapter4有一口井叫曲奕

上课铃刚响,门外就有不少人踏着铃声走了进来。其中一个长得有些喜庆,他见到维拉,有些惊喜,蹭地就跑了过来,“子慕!”然后扭头找人,“海欧那厮怎么没跟丫一起?”而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爆炒栗子敲了下来。

维拉没有反应过来,顾容与阻止不及,他自是知道这个少年和子慕打招呼的方式的,并不是真想打人,只是平时的子慕总是灵巧地躲过,可维拉并不是子慕。

维拉避闪不及,被敲的眼冒金星。

那人也有些着急,没想到能敲到她,“丫怎么不躲啊?疼么?”

维拉心想,能不疼么,你让我敲敲试试。

顾容与一脸无奈,“曲奕,她不是子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