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拉扯下不停颤抖的帷幔昭显着春风的紧张,自打出现了那场完全不顾虑当事人意见的婚礼后,她便再也难以忽略大当家兄台的山贼身份,更是遗忘不掉山贼的职业特性是烧杀掠夺。

"少主,药快要凉了……"不知死活的丫环很不合时宜地出声。

"少主,是她在得寸进尺!"转回头,看了眼突然醒来的明月光,这回云宿没有选择忍气吞声。

也不知道这是哪儿,春风踌躇了会儿,不敢随便乱闯,进退两难时,那间屋子里突然传来了司云宿的声音。

"少主兄台,别玩了,可好?"她都觉得火烧眉毛欲哭无泪了,他居然还有心情在那儿吃下酒菜!

"你不想嫁我?"

"……怎么可能?!"开玩笑,她不杀人好多年了!

"吃不下。"春风把头搁在蜷起的双膝上,没精打采地回了句。

"是怕了,怕给不了你幸福,怕你有一天终会后悔。"柔情蜜意粉饰出的花言巧语,小光很清楚,在任何女人听来这都是足够让心酥麻的情话。

"……你的爱情真伟大。"不过她的推测实在很没根据。

"你如果希望我睡船舱,我也不介意。就是最近身子好像比以前更弱了,时常会想你,想着想着就晕,有时候晕一天,有时候晕三四天……"

"呵,怎么了?我只是觉得女儿家好端端地藏枚袖箭做什么?还是说……这是哪个男人给你的定情信物?"他把玩着袖箭,话锋一转,先前的失态与慌张荡然无存。

"没有啊……"

"那就好。"感觉到她想挣开,他反将她搂得更紧。

因为一身伤而被缠得像木乃伊一样的华遥正研究着手里的羊皮地图,闻声,眉心骤然蹙起,浓烈的不悦感在沉默中渐渐演变成心头的微痛。那一声"少主"让他有无数可以咆哮发怒的理由,可他只是很颠覆个性地淡漠提醒:"我是华遥。"

"概"字只吐了个起始音节,华遥溢出闷哼声,诧异地转身看着双手紧握着一根偌大木头的笑春风,后脑勺传来隐隐的疼痛感,他伸手摸了摸,很是茫然。她为什么要拿木头敲他?为了展现"打是亲、骂是爱"吗?

"躺下!"果断的喝令声从头顶飘来。

"他来过了?"

"不、不用!我自己去就好……"她猛地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急着推拒。

春风"咯咯"地又笑了,笑声听起来很甜蜜,心头却萦绕着形容不清的混沌感。一诺永生,一模一样的话,可为什么她感觉不到当初的心悸了呢?兴许,只是时间不对吧,那一场回忆隔了千年难免唏嘘,而这一场幸福就在身边自然也就寻觅不到那份震撼感了。她歪过头,让视线避开阳光,如是自我安慰。

"别闹啦。"春风皱了皱鼻子,说不清被他这般对待时,心里那种总觉得不太对劲的感觉是为何。转念,她挥开烦心事,转变话题:"我昏睡的时候,是你陪着我的吗?"

"那又如何?"他嗤笑,对于华遥前言不搭后语的行为还是很难习惯。

春风只听见一阵阵的铃铛声,只感觉到她的手腕在摇动,不厌其烦。

他家少主却视而不见地别开头,鼻尖荡出冷哼,全然一副见死不救的模样。

"你敢直接说重点吗?"华遥边顺手又给春风夹了些菜,边挑眉,语气平淡无奇。

"你会吗?"女子问得小心翼翼,屏息片刻,只换来他的但笑不语。

让明月光和笑春风失控的那队人马越来越近,为首的男人气宇轩昂地坐在马上,一袭深渊蓝的长袍,袖口处嵌着白边,乌羽发饰随意地将几撮头发固定在脑后,凌而不乱,算得上帅气逼人。看起来这是支气势不错的精锐部队,不过前提是必须忽略掉一旁时不时抖两下眉毛的某人,以及……那个大冬天露着左半边肩膀,裹着一大块豹纹披肩,马鞍也嵌着豹纹,还手握着豹纹长棍,就连额间都绑着条豹纹缎带的人。

"披上,少主说你一直打喷嚏,很吵。"她没好气地别开视线,像个传声筒一样,刻板地一字不落传达着明月光的话。

春风想,也许她真的错了,一直都认错人了?

"嗯,暂时落幕,等你和少主出发之后,说不定还会有续集啊番外啊。"

"好!我们今天不谈炒饭,也不谈这个女人。男儿当以大事为重,你之前跟华阳提的条件是真的?合作可以,丑话先说在前头,我们燕山的人向来重诚信,驿风山庄若敢背信,就拿你的命来抵。"

明月光眉梢微挑,别有深意地扫了眼笑春风紧黏在他衣袖上的手,理智格外清醒,完全没有把这种小模样的女人所施展的"美人计"放在眼里,脚步依旧迈得坚定不移。他特意带她来一起见华遥,就压根儿不会给她破坏的机会。

就在笑春风那说不清是因为疼痛还是疲倦的泪快要倾泻而出时,明月光停下了动作,无奈地长吁出一口气。他只是觉得自己疯了,还疯得毫无理由,所以想看清那张被胎记覆盖住的脸到底有什么魔力,可以让他险些忘记了自己到底是谁。

"哈?"亮了?笑春风看了眼依旧压在自己身上的小光,确定不是他点的灯。难道她的妖术又精进了,可以用意念点灯了?

笑春风……

"老夫人只是江湖上那些人对她的尊称,你最好还是叫她夫人,她不喜欢听到'老'这个字。"置身事外的小光扬了扬眉,出于好心提点了几句,"对了,不管她有多少'正事'要说,你都不要惊讶。"——

笑春风的希望再次落空,面前的男人无辜地冲着她继续摇头,眼眉低垂,泛白的唇儿一勾:"你做什么要趁我没知觉的时候偷偷抱我?"

春风涨红了脸,羞赧地往后缩了缩,不舍得避开,难得气氛如此让人心醉,可又不想免费给"淫荡派"的人看戏:"讨厌,还有人在。"

好巧不巧,那个"正派人士"凑得太近,春风回过神后,伴着一阵猛咳,才发现自己喷了对方一脸的酒。惨了,要是把他惹怒了,跑去老鸨面前告状,再传到少主耳中,她就死定了。

"那你告诉我,我是不是真的没药救啦?要是我能比较像个女人,就跟明兰一样风情万种了,就可以不用伺候他了呀。"

"用少主的身份命令我?"

"有道理!"她那么久都熬过来了,怎么能够就这样放弃了,这辈子难道就白白来走一遭,太不甘了,怎么也得把明月光变成她的人。

床上的男人皱眉翻了个身,忍忍!也许等一下就停了!

这一句话,听似寻常,可却让明月光蓦然清醒,记起了他的身份以及那些他该做的事。冷冽地瞟了眼司云宿,他眼一闭,故意不去看笑春风,踱步出门,临走时只漠然地丢出警告:"记清楚自己的身份,没我允许,不准离开驿风楼。"

"好了!你可以滚了!"怒吼,从明月光的喉间生硬地挤出,从他凛冽的眼神中可以窥探出,他的情绪已经处在爆发边缘了。

难道做对神仙眷侣也需要那么大的勇气吗?!

让笑春风没料到的是,"人不可貌相"这句话竟然在大当家兄台身上得到了充分验证。他实在长得不像山寨大当家,而……而站在灶边的样子更与身份格外不衬。

"哎呀少主,那也是证明您眼光好,才会把笑春风那水灵灵的丫头给带回来。放眼普天之下,能如此高瞻远瞩的也就只有少主您了。"实话实说的闭嘴了,紧随而上的是谄媚的老鸨。扭腰摆臀,挥舞帕子,为了追上少主的脚步她已经快接不上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