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可能。”陈大嫂说出来,停顿一下,“她怎么没告诉你?”

思索一会儿,大娃转身压满满一盆水。注意到压水井边有烂菜叶子,估摸着是爸掰下来的,捡起来扔到鸭圈里。

钱庆华使劲点了点头:“我听宋老师的话,不会放弃学习。”

钟建国一夜没合眼,这会儿困得不行,嗯一声,伸手把三娃圈在胳膊弯,就闭上眼继续睡。

“我知道啊。”宋招娣一脸傻白甜,“小赵眼光高,一般人她瞧不上。”

走到摊位边,宋招娣看似随意的往四周扫一眼,没看到那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女人,很是疑惑,难不成收摊了?于是就问:“你们都是什么时候收摊?”

“爸爸有别的想法这件事,是宋老师发现的,除了我爸和咱们几个,没有其他人知道。你不用担心传到司令耳朵里。”

宋招娣看了一眼在她怀里乱蹦跶的小孩:“你们学的太简单,我可以一边抱着三娃一边教你们,不用等他睡着。不想学语文?那就从1写到100,十一点半之前写完,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我帮你领着三娃。”其中一位三十出头的女老师开口。

“我给二娃的米饭少,后来他只顾的吃菜也没吃馒头,菜消化得快,估计已经睡着了。”钟建国抬手把大娃抱在怀里,“儿子,今儿晚上就睡在爸爸身上好不好?”

钟建国眼皮猛一跳,居然有一百七,他以为顶多还有十七:“等我一下。”洗洗手上的泡沫,啪嗒啪嗒跑到楼上,拿着一个信封递给宋招娣,“我昨儿发工资了,算上昨儿的工资有一千五。”

“西边陈大嫂的儿子,他爸跟我一样是团长。”钟建国道,“林中比大娃大五六岁,经常领着这帮小孩玩打倒日本鬼子,打倒老蒋。”

宋招娣:“她们不敢硬闯。我是怕正给你们做番茄炒鸡蛋的时候,她们闻到香味,发现咱们家一点也不穷,然后赖着不走。”

“不用,不用。”宋招娣拍拍他的脑袋瓜,“我是大学生,还是我们县的状元,状元郎解决问题靠的是这里。”指着自己的头,“兵法有云,靠智取是上上策,只有笨蛋才动手。”

宋招娣挑眉:“你昨晚不也洗了?”

“我能知道你在哪儿买的绿色的面条吗?”钟建国不信,可是儿子太不配合,由不得他不信。

“谁家娶媳妇连媳妇在学校里学到哪些知识都查?”刘师长指着他说,“我看也只有你钟建国家。”

钟建国:“你以为我还会——”

“还聊不聊了?”宋招娣瞪着眼反问。

钟建国知道这种事不能逼太紧,跟上去问:“你怎么知道你后妈在给你缝衣服?”

钟建国听到宋招娣的话,正好回头看:“怎么了?”

钟大嫂一家六点多吃饭,这会儿快十二点了,钟大娃摸摸小肚子:“饿,爸爸。”

钟大嫂对宋招娣的态度很满意,冲钟建国使个眼色,这个媳妇不错,“建国,把票给你大哥,我们送你们上车。”

王德贵的爹以前能听进去,如今一看儿子难过的都哭了,王德贵的叔叔再怎么解释,他也不听。

“我们家大娃才不会欺负后妈。”钟大嫂看着小孩说,“对不对?”

宋大姐指着厨房。

“不远。”宋母道,“现在说清楚,省得以后你们因为孩子天天吵架。”

“这么说来你还没吃饭?”宋招娣问。

“我想到了。”小孩仰头道,“爸,别让那个女人当我后妈,当咱家保姆。”

“上尉?”宋大姐不懂,“是个啥官?”

宋母:“说啥傻话,再怎么说也是你表姨。”

宋招娣:“到供销社见到那个女人,偷偷跟她说,说的时候理直气壮,不用心虚。”

“我知道。”以前段大嫂在家里说宋招娣聪明,刘萍不屑,今天亲眼看到宋招娣的脑袋转的有多么快,刘萍不想承认她很聪明,却不得不承认,她比不上宋招娣。带着满心嫉妒,刘萍跑到供销社。

片刻,刘萍抱着一包东西回来,后面还跟个女人。

宋招娣看那人一眼,就把油纸包打开,把整整一捆火纸拿出来拆开塞到衣服下面,就问段大嫂:“婶子,我该说些什么?”

“我来,你没祭拜过死人。”段大嫂怕路过的人听见,就用极小的声音念叨,直到所有的纸钱全部燃尽,跟衣服混为一体,段大嫂才停下来。

跟着刘萍过来的女人见宋招娣一行真把刚刚买到手的衣服烧的一干二净,连忙跑去她亲戚家,通知亲戚赶紧把家里的衣服处理掉。

宋招娣见状,松了一口气:“这日子过的,怎么跟打仗似的。”

“跟打仗可不一样。”段大嫂叹气道,“打仗的时候脑袋别在裤腰上。咱们现在,这个世道怎么说呢,反正是比打仗的时候好。最起码不用担心,一觉醒来什么东西都被轰炸机炸没了。”

宋招娣点了点头:“婶子说得对。我也就是感慨一下。”顿了顿,“你说我吧,才来到岛上五个月,就接连碰到好几次事,我是不是天生劳碌命啊。”

“你还劳碌命?”周淑芬瞥了她一眼,撇着嘴说,“饭都是你家老钟做,你要是劳碌命,我们就是丫鬟命。”

宋招娣轻笑一声:“你们别听大娃说他爸又做饭,就以为老钟经常做饭。从我来到岛上到现在,他做饭的次数一把手都能数的过来。偏偏一次比一次难吃,我都怀疑他是故意的。”

“这又怎么说?”陈大嫂边走边问。

宋招娣:“做的难吃,我就不让他做了呗。”

几人楞了一下,仔细一想,都不由自主地笑了。

宋招娣到家门口,看到停在院子里的车,下意识就看烟囱,却没看到炊烟升起,不禁啧一声,抬脚走进去。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呢。”正在洗葱的钟建国听到脚步声心中一喜,抬眼一看果真是宋招娣,“快点做饭,他们仨都饿了。”

宋招娣停下来:“今天不想做。”

“又不想做?!”钟建国惊呼道。

宋招娣:“心情不好不做饭。”顿了顿,“也不想吃饭。”

“你——”钟建国不怕宋招娣气场全开挤兑他,也不怕宋招娣闷不吭声不搭理他,就怕宋招娣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你是孩子的妈。”

大娃和二娃在屋里,宋招娣没说不是亲妈:“你还是孩子的爸呢。”

“我,我是男人!”钟建国说出来,莫名觉得心虚,不太敢正眼看宋招娣。

天色暗下来,宋招娣离钟建国还有点远,没看清他的表情,笑眯眯道:“哪条法律规定女人必须得做饭?”不等他开口,“主席同志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女人和男人是平等的,女人会做饭,男人也应该会做饭。”

“你别胡说八道!”钟建国知道宋招娣歪理一堆,可是见她连主席同志的意思都敢曲解,依然感到不敢置信,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女人,“你……你今天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