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娃,汤好喝吗?”宋招娣根本不搭理钟建国,直接问他怀里的小孩。

钟建国:“师长,小宋村背靠着山,面临着海,但大山没堵住村民的路。据我所知那边以前还是抗日根据地,小宋村的村民觉悟比普通农民高,村里识字的人并不少。宋招娣的父亲是个农民,也是个识文断字的赤脚医生。”

“画画?”宋招娣不解,“什么画?”

钟建国决定改天找几个从农村来的兵问问:“只有这些?”

钟大娃:“厕所太远。”说着话往门口看了看,见宋招娣没下来,冲钟建国招招手,小声说,“爸爸,她在给我缝衣服。”

钟建国“嗯”一声,想回屋换身衣服,走到门口转回东面客房去给宋招娣铺床。

宋招娣摆摆手,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模样:“他还小,又刚没了妈,俺理解,俺才不跟他计较。”

“什么事?”钟建国看她一眼,不等宋招娣开口,就说,“这个背篓给你,你背着三娃,牵着大娃。我背着二娃,拎着这几个包。”

“回来!”王父一把抓住王得贵,“招娣啊,听说你今儿结婚?”

钟建国:“后妈也是妈。你有两个妈妈。”

女人疑惑:“炊事班?那不就是做饭的伙夫么,不行,不行。”

刘洋:“俺还没来得及问就到家了。您想知道的话,俺回头送钟建国走的时候问问他。娘,小妹挺喜欢钟建国,他俩的事咱该咋办?”

“没关系。”钟建国扭头问,“婶子,要做什么,我帮你。”

钟大嫂叹气:“这个老蒋啊,还真是贼心不死。你们上次跟他打,为什么不一次把他的兵全打死?”

可是,这些话没法说出口,宋招娣拉着宋母的手,手上的沟壑让宋招娣一惊,低头看去,宋母的手指头上缠着几块布,心中一惊,这时候的农民真苦:“娘,钟建国是大学生,还是吃商品粮的军人,我嫁给他就是城里人——”

正当晌午,筒子楼上上下下弥漫着各种饭菜香。宋招娣仔细对比手里的地址,又看到门上有个“钟”字,冲她娘点了点头。

钟建国噎住:“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宋招娣不等他开口,“我照看三个孩子,一天做三顿饭,伺候你们爷四个吃饱喝足,你还叫我洗衣服?钟建国,过分的人是你。”

钟建国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想到:“自古以来男主外,女主内,洗衣做饭是你们女人应该做的。你看看东边的段大嫂,西边的陈大嫂,哪个不是洗衣做饭照看孩子,为什么到你这里就不行?”

宋招娣微微一笑:“因为你的三个儿子不是我生的。”

“你——”钟建国噎的使劲拍拍胸口,顺顺气,“你昨天晚上不是这么说的。”

宋招娣:“我说一定会照顾好你的三个孩子。大娃和二娃有说我饿着他俩吗?没有。三娃喝了奶粉又喝粥,他亲妈在的时候,他能吃这么滋润?肯定没法跟现在比。

“你也甭想骗我,今儿炒的茄子被你们爷仨全吃光,凭这一点我就能看出来,你们以前吃的并不怎么样。”

“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钟建国的脑壳疼,“请来你这么一尊大佛。”

宋招娣:“应该说你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才能被我相中。”

“你娘平时就是这么教你?”钟建国不信。

宋招娣:“当然不是。咱们扯证前一天,我娘跟我说,到了翁洲岛一定要好好伺候你,照看好几个孩子,别让你操心家里的事。可是,凭什么?他们仨跟我没有血缘关系,长大了指不定还会恨我。”

“你少强词夺理。”钟建国道,“你这个样子,别说搁保守的农村,就是嫁到大城市,你也是左邻右舍口中的懒女人,一天挨三顿揍的主儿。”

宋招娣挑了挑眉:“总算说对一句。我姐夫入赘到我们家,平时洗衣做饭的活还是我姐的,我问她怎么不叫我姐夫洗衣服,她居然跟我说,没有老爷们洗衣服的。”

“你姐说得对。”钟建国道。

宋招娣白他一眼:“可惜你娶的人是我,不是我姐。我正是不想像她一样累,才选择嫁给你。没有人规定不行吧?钟建国,别委屈了,我这么好的条件嫁给你,该委屈的人是我。”

“你可以不委屈。”钟建国脱口而出。

宋招娣:“你确定要跟我离婚?”

钟建国头愁的扶额叹气:“我钟建国这辈子看人看走过三次眼,偏偏都是女人,我这是什么命啊。”

“不能怪命。”宋招娣道,“是你瞎。”

钟建撩起眼皮,嘲讽道:“的确是我瞎。不瞎也不会被你糊弄住。”

“别唉声叹气了。”宋招娣道,“能给你的三个崽找到我这么一位后妈,你就偷乐吧。”

“是,我应该偷着乐。”钟建国望着压水井边的一堆衣服,脑门一抽一抽的痛。以前白桦坐月子的时候,他也没洗过衣服,都是大娃的姥姥洗,“师长今儿居然还说我是老天爷的亲儿子,扔给别人的亲儿子还差不多。”

宋招娣颇为意外:“你们师长英明。”

“说你胖还喘上了?”钟建国白了她一眼,“说正事,大娃和二娃喜欢你,我也不想再帮他们找个妈。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在滨海上大学的三年,有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宋招娣:“找个对象算吗?”

“不算。”钟建国道,“别又想糊弄我。上面打算对你委以重任,不日就会派人去滨海查你。你要是真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提前跟我说,我找师长或者司令说说。”

宋招娣打量他一番:“我一个领着三个孩子的女人,上面怎么重用我?钟建国,你是不是诈我呢?”

钟建国心累,这女人怎么就这么聪明:“疑心病没得治这句话还给你。”

“那你倒是说说怎么重用我。”宋招娣不受激。

钟建国:“部队子弟学校里的学生都是现役军人的孩子,你在滨海的三年如果和在小宋村时一样干净,你就是咱们中学里的唯一一位英语老师。”

“你们真看得起我。”宋招娣很诧异,“初一、初二和初三的英语老师?打算累死我啊。”

钟建国皱眉:“别说那么严重,总共才三个班。”

“三个班三套教材,我每天晚上得备三份课。”宋招娣道,“钟建国,我真接下这个活儿,你不但得洗衣服、劈柴,还得做饭刷锅,哄孩子睡觉。”

钟建国盯着她,一字一顿:“是三个班,不是三十个班。”

“爱谁谁。”宋招娣耸一下肩,“我不干总行吧。反正我离校有一年多,我说以前学的全忘了,你们也不能把我怎么着。”

钟建国脑壳痛:“你,你怎么能这么无赖。”

“我就这样。”宋招娣抱着三娃起来,很是无所谓,“让我干也行,我的工资得跟校长一样。否则,免谈。”

钟建国跟着站起来:“干什么去?”

“找你儿子回家睡觉。”宋招娣道,“衣服没洗,木柴还没劈,钟建国,敢偷懒,我明儿早上就不做饭。”

钟建国脚步一顿:“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别这么说,这里是你家。”宋招娣道,“我一个人,你们四个人,真算起来吃亏的人永远是我。”

钟建国摆摆手:“赶紧出去,我现在一看到你就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