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你老汉说,你经常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你可要注意呵,这样下去不得了哦。虽然你老汉现在成了走资派了,走资派虽然有可能成为阶级敌人,但也有可能被造反派结合进新生的红色政权。

这样一来剩下的米就更少了,盛成美又抓两把放回米缸里,煮出的饭怎么会不清汤寡水的呢。大嫂扬嗣君就因为看不来男娃儿吃独食,也不满意盛成美精打细算的节约,才要求分家另过日子的。石云情和石云缘不习惯过这样的生活,一家人过的是两种日子。每个人分的口粮是一样多,为什么不倒进锅里大家多少吃点。然而她们却不敢说什么。盛成龙对同胞胎姐姐有着特殊的感应,石云情和石云缘大病初愈,盛成龙就把他那一份让给石云情和石云缘,不让姐妹俩吃他又哭又闹。盛月桥也拿他没有办法。

这下孩子病了,经济大权掌握在盛月桥手上。吴嗣珍没有钱,无法给孩子请医生。她对盛月桥说:“请个医生给孩子看看吧?”盛月桥说:“看啥子看哟,死了棺材都不用,拿去埋了就是。”吴嗣珍哀求道:“求你拿点钱,让我把姐妹俩弄去西南医院,找医生看看吧。”

石云飞看见两个妹妹光着身子,把自己能脱的衣服全脱了。说:“以后别脱光衣服,惹人笑话。”石云情说:“穿着湿衣服,你不晓得好冷好冷。”石云飞说:“你们都快长成大人了,以后在大哥面前注意些,像先前那样光着屁股,别人看见了不好。”石云情说:“你是我哥,我二天是你媳妇,怕什么。”

我爱妈妈和哥哥中下方〈妈妈为两女儿指点作业图案〉

那时候人小,不知道媳妇和女儿的区别。十几岁的孩子鉴别和母亲的关系,就是母亲喜不喜欢自己。而喜欢的唯一标准,就是挨不挨打骂。妈妈对自己这么好,怎么会不是亲生女儿。当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时,不由得更加感恩母亲。

云行国扑地一下赤条条地跪在地上说:“求求你,救救我,嫁给我吧,没有你我会发疯的。”徐语芸气得咬牙切齿,翻身下床,不知道那来的劲,连推带拉地把云行国推出门去。

云行国闻言泪水长流,跌足道:“你病得这么重,为什么不告诉我呀。你不要胡思乱想的,我一定要治好你的病,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至此,他寸步不离病房,日夜守候在病床前。

那一年大跃进,生产越搞越孬,伙食团的伙食一天不如一天。上级有人说,是阶级敌人在搞阴谋破坏。心想能抓一个阶级敌人,也许会在上级面前改变自己的形象。才在王学忠砍甘蔗的事情上做的文章,谁想害人终害己……想着这一切,张国全悲从中来泪水横流。

连续辛苦三十天,雨季才来临。当别人开始种石云飞抗旱栽种的蔬菜时,他的蔬菜已经成熟可以上市了。石云飞就是用这样的艰辛,在集体只有微博收入的境况下,用汗水换来的人民币,维持了一家人的日常所需。

云行有说:“张老幺你回去,哪天我有空一定来教训她。我晓得云行奇,随便哪个都嘻嘻哈哈的,疯疯癫癫不检点。你也各人也有错,没有办喜酒就有了孩子,害得我家脏班子,那不是你的错么。”张老幺连连点头说:“我听大哥的,你一提出来,不是就赶紧把喜酒办了么。”

汤天会吼起来说:“怎么不关我的事?关系到无产阶级的红色江山,变不变颜色的大问题。”严进林说:“日妈你也不该把我说的话,当成阶级敌人说的了晒?”汤天会小声嘀咕:“老子亲自听到他说的!”

年轻人说:“你们解放前不是有钱么?拿来用嘛。”这一句话,气得石云飞差点吐血。自己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解放前有钱没有钱,关我什么事。

水二哥把手榴弹狠劲砸在导德厚胸膛上说:“你狗日的还不好意思说了么。”导德厚连声说:“叫麻bi……叫麻bi……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敢了”有人窃窃地嬉笑。陈老五说:“你狗日的胆子大得很咯。半夜三更都敢去摸别个的麻bi,你的胆子还小?”导德厚说:“我那是给她们盖铺盖呀。”

吴嗣石边走边说:“怕是要生了吧。”徐语芸忘记了自己的事情,三步并做两步跑了过去。边跑边说:“快去找滑竿,送医院。”当天晚上,徐语菊生下来一个白胖胖的女儿。

这几个孩子和石云情和石云缘一般大。十四五岁。因为学校停课闹革命。都无书可读了,全成了公社的小社员。几个孩子见石云飞日子过得清苦,清汤寡水的油水都没得一点。陈实四说:“人家现在严进林和云行有他们,一天忙着找钱。你还稳得起。”石云飞问道:“啷格找钱哟?”

吴嗣珍说:“搞不清楚,反正解放前他们有往来。”盛成厚说:“如果上面不指明道姓的批斗姨妈,我肯定不会去弄她,可如果所有的地主富农都要挨批斗,我就没有办法了。”吴嗣珍说:“只要你不是专门去找你姨妈的麻烦就行。”

王学忠被打的实在受不了,只好装昏迷过去,想少受点皮肉之苦。几个民兵果然停下了棍棒。张国全走上前去踢了王学忠一脚,说:“狗日的是装死。”张猪儿说:“我去给他舀点金黄浆来。”说完话鼎鼎董董的跑了。

石云情瞪着眼珠想,想了很久才说:“大不了点火烧他们的房子。”吴嗣石惊愕的瞪大眼睛,斥责说:“你!多大点?十三四岁就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可是坏人做的事情。”

那些被人像抓小鸡似的捆绑起来吊在黄桷树上的人们,有些石云飞认识,也都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只是寻常百姓呀!为什么?石云飞想不明白。以后,母亲将要长年累月的无端的承受摧残,承受折磨了。

只一会儿功夫,台子前跪了一片。富裕中农也眼神惶惶的被叫来接受教育。几个可教子女行动迟缓,好似故意拖延时间,押解的人喊这个反动派抗拒批斗,立马就跑去几个青年,把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玻璃瓶子敲碎,再把可教子女按跪在玻璃渣上。不多会就看见鲜血从膝盖处渗出。

吴嗣石说:“员那么多,好人肯定还是有的,不管哪个社会,总还是好人多些。我曾听杜乡长说,人的目标是要让人民过上好日子,这目标永远也不会改变。人也会犯错误,可让人民过好日子的目标总还是要实现的。”

听说他们的死和严有鱼有些关系,据说严有鱼也只是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即使没有严有鱼,该发生的事情也许照样还得发生,打击地主富农镇压反革命,那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事情。

严进林说:“我来给你们摆荤的龙门阵。从前有一户人家的女儿很傻,有一个人想打傻女的主意。有一天趁傻女的父母不在家,他去给傻女家盖房子。他穿一件长衫子里面不穿裤子,那东西吊起一甩一甩的。傻女问:‘师傅,师傅,你那吊起的是啥子?’那人说:‘是牛牛。’傻女问道:‘牛牛吃啥子?’那人说:‘牛牛吃尿尿。’傻女说:‘你下来我屙点给它吃。’那人说:‘屙的它不吃,它要自己钻进去吃。’傻女说:‘你下来我让它钻进去吃。’傻女的妈回来后,傻女给她妈妈说:‘今天有一个人,小肚子下面长了一条牛牛,他说他的牛牛吃尿尿,我让它钻到我那里面去吃尿尿,吃得好安逸。’她妈说:‘傻女也,你被了大嘛。’傻女说:‘日妈你才被了哦。’你们说这俩母女哪个傻。”

一个和石云飞一般大小的男孩。手里拿着弹弓站在一旁观看,神情难以琢磨,滴溜转的眼睛里流动着诡异的光波,牙齿死死的咬着下嘴唇,似在打什么鬼主意捉弄别人。一会儿像走神了似的,两只眼睛滴溜溜的往树上乱转,那神情好似在寻找该把石云飞吊在哪里合适似的,石云飞无端对这男孩生出些须恨意来。

石云飞劝她道:“人家是喜欢你,才给你写纸条。你不喜欢他,就算了。可别哭,哭了反而惹人笑话。”徐语菊说:“害得别人羞我,烦死了。”云行国来了。脸儿红红的低声说:“你不晓得……我有好喜欢你……才给你写信的,你……你别哭……你别……”徐语菊说:“你滚,你各人爬,以后我不想看见你了。”

孩子们放学了,石云来石云情和石云缘都先后进来看妈妈。见了杜乡长,都说了一声:“阿姨好。”吴嗣石说:“吃饭去吧,给阿姨舀一碗来。”杜乡长说:“别去舀,我吃过了。”屋外石云飞说:“大妹,你每天都没有洗锅吗?”石云缘说:“人家留着水印子,第二顿煮饭,才知道加多少水。”石云飞哈哈大笑说:“加多少水都不知道,真苯,二天长大了,不要你当媳妇了。”石云缘带着哭声说:“人家没煮过饭嘛。”石云情大声喊:“妈,大哥欺负妹妹……”石云飞说:“别哭,别哭。哥逗你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