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语芸的呼喊声嘎然而止,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上。云行有盯着躺在地上的徐语芸骂了一句:“狗日的装死嘛,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找人打牌去了。

他也由此悟出一个道理,整别人整得越凶,自己获得的利益就越大。

见张猪儿如此说,吴金贵便停止了脱衣服的动作,站在河边观看。吴嗣礼不知在什么地方听见张猪儿的叫喊声,也闻声来到河边。

为了不耽误生产队上班,为了自留地的菜能卖一个好价钱,每一年的月份,都是蔬菜市场的淡季。要赶在这之前把蔬菜种出来,那就要抗旱了。七月正是酷暑时节,早上六点下自留地抗旱,八点去生产队上班,十二点下班又去抗旱,二点钟生产队又上班。六点生产队下班,他要接着抗旱到夤夜十二点。

石云来说:“汪路云陈实四陈小明他们三人。这种扑克牌玩法,有的叫跑马,有的叫打顺,有的喊打梭。一共发五张牌,四张a最大,叫同花,然后是清一色的叫清顺,清顺过了是虎,虎是三张一样的牌加一对,然后是顺子,akqj10是大顺,kqj109是中顺,aqj109是小顺,大顺吃中顺中顺吃小顺,后面是二对吃一对,相同的按黑红梅方,黑陶大方块小,这就是游戏规则。

严进林拉石云来打牌赌钱,石云来老是赢,赢了钱就请大家吃喝。石云来的人际关系也随之改变了。几乎没人再以阶级敌人的借口来找他的麻烦了。石云来请汤天全喝过酒,汤天全觉得石云来很够意思,还有严进林帮他说话。很不满意妹妹无事生非,见风使舵的呵斥妹妹:“整天像个疯婆子!不晓得关你啥子事。”

人们大张旗鼓宣扬。阶级斗争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对敌人和敌人的后代要高度保持警惕,随时注意敌人的新动向。人们的精神高度紧张,惟恐稍不注意陷入泥塘。特别是那些与历史有着千丝万娄关连的牛鬼蛇神,更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石云飞说:“蔬菜公司欠生产队的钱,生产队与你们联系好了的,统一来借,以后统一归还,你们不借钱,我们啷格过年?”

突然,隔壁传来徐语菊“哎哟哎哟”的叫声。云行国跑进来说:“大妈你吧,徐语菊喊肚子疼得很。你过吧。”

双方在坡坎处相遇。来人说:“把帽子和背篼还来。”石老奇说:“一圆五角钱,拿来就还你,”来人说:“你妈不还嗦?”汤天全说:“你哪个的妈?”来人说:“我你的妈。”陈老五提着扁担赶上来。对方前一排的几个人,抽出匕首逼上来。汤天全一见情形不对。掀开衣服右手从腰间抽出一个手榴弹,左手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对方看见亮出了手榴弹。散开了七八步,汤天全咬开手榴弹拉出导火线就甩了出去。

盛成厚说:“斗不斗争地主婆,要看革命的需要。革命不需要斗争她,我保证不会叫人去斗争她的。”吴嗣珍说:“就你六亲不认?那天开斗争会,那个团支部书记石龙全,不是说石君文和你姨妈是亲戚,还问严有鱼知不知道,你那天没听见?”盛成厚懵懂的问:“石君文和石龙全,跟姨妈家是不是亲戚?”

生产队立马组织现场批斗大会,每当这个时候都要把所有的地富反坏右一齐羁押起来接受教育。干部心情好的时候,只叫来接受教育的地富反坏右,九十度的躬起身子站在一边啄脑壳。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叫地富反坏右在会场前排队下跪,只要你是贫下中农,就有资格用皮带挨个的教训地富反坏右,没有谁敢有丝毫的反抗。

严进国把他拉的一只手放了,王学忠使力把手抽出来,张猪儿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张猪儿不敢得罪严进林,心里总是不服气,眼睛瞪着王学忠咕噜着说:“总有一天老子要整倒你一回。”

现在穷人是好人,而且越穷越革命,只要是穷的人就可以随意的,向被称为地富反坏右的坏人专政。革命洪流不可阻挡,坏人的人数也在不断的增加。有的人今天还是好人,也许明天他就是坏人了。而一旦成了坏人,就永远别再想进入好人的行列。而且殃及子子孙孙。

谁知道,突然被别人推到风口浪尖,还要被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还要永世不得翻身。这叫石云飞如何不胆战心惊。母亲是全家的支柱,可她只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妇,并没什么大奸大恶。为什么?

是女孩就有错么?是女孩就该死么?石云情的心中郁积了一个结,一个不可能解开的死结。现在居然还要弄她回去,石云情的心里总装着一肚子火,十来岁的孩子,最是爱憎分明,谁对她好谁对他不好,她心里自然有数。不是她的心肠硬,不是她不顾及亲情,当你被一个人压住脑袋强按进粪池,其目的是杀死你,你还会认为他是你的亲人么?石云情在心里说:“不!决不!”生和妈妈在一起。死也和妈妈在一起,明天就跟大哥结婚,就做妈妈的儿媳妇,十来岁的女孩想法天真。当她把想法告诉妹妹,石云缘则犹豫起来。

吴嗣石说:“你别这么说,杜乡长不就是好人么,她也是员,那年你生病,如果不是她,恐怕就没你这个人了。”石云来说:“为什么好人要遭批斗?里还有这样的好人没有?”

石云飞说:“你爷爷晓得怎么不去告他?”严进林说:“我爷爷敢么,如果去告了他,恐怕整不到他,爷爷也怕早被他弄死了。”石云飞的神情像听神话故事。严进林醉眼朦胧的说:“我爷爷解放前当过保安队副队长,原本是要被整成反革命的,是严有鱼手下留情,爷爷去告了不但没人相信,还有可能被他整死。”严进林的话说的石云飞目瞪口呆,严进林说:“严有鱼常说敌人反对的他们拥护,敌人拥护的他们反对,你说我怎么做?跟着他去拥护和反对么,老子偏偏就不,他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敌人,虽然我拿他没有办法,老子就是要做一些他不安逸的事情,让他龟儿生气,气死他龟儿才好呢。说实话,那天我也是看你们和我一样可怜,你没老汉,只你妈带你们几个娃儿,还受人欺负。我虽然有老汉,可那是别人的老汉。

“你这个笑话不好笑,我来讲一个给你们听。”石云飞把新华字典收起来放进荷包里。说:“从前有一个人喜欢写诗,有一天晚上歇客栈,突然听见隔壁有人说:‘一首’他想隔壁也有一个诗人,突听隔壁的人又说:‘又一首’他想隔壁的人真行,一会儿就作了二首诗。突然隔壁的人大声喊道:‘哎呀又一首。’喜欢写诗的人想这个人一会儿功夫就作了三首诗,明天一定去拜访他。第二天,他去敲开隔壁的门说:‘先生,你昨晚上一会儿功夫就作了三首诗,我今天特意来拜访你。’隔壁的人说:‘我那里会做诗哟。’喜欢诗的人说:‘昨晚上我听见的,你一首一首又一首,一共是三首诗。’隔壁的人说:‘哎呀你误会了,我哪里是做诗哟,我是拉肚子,屎敷到了手上了。’原来他是把别人的一手屎当成了一首诗了。”

徐应山的病越来越严重了。人瘦脱了形,脸上一点肉也没有,颧骨突起老高,猛一见了让人害怕。云行国尽心竭力的服侍他,徐应山己经失去了自理生活的能力。见父亲病成这样,徐语菊只有哭泣。人们都说徐应山找了一个好女婿。云行国和石云飞把徐应山用滑竿抬到医院。医生不给病人看病了也不拿药了。说:“回去准备后事吧。”

吴嗣石被放了回来。她明白,石天仪说的事情要发生了……

几个半大小子围着徐语菊,用手指划着脸唱道:“羞,羞,不要脸,猫儿咬你的肚肌眼,咬到脚,我不说,咬了屁股咬老壳……”“去去去……”石云飞把几个半大小子赶开说:“再吼打你们……”徐语菊捂着脸,蹲在地上哭起来。

杜乡长深深的叹息说:“以后我可能来的要少些,你如果有事就去找江惜河。他是一个好人,就是胆子小。我给江惜河商量了下,你病好点就到鞋厂去上班,让他照顾你点。困难补助的事我给他说起过,让他尽力而为。如果你们是贫下中农,什么事都好办,只可惜……”吴嗣石说:“难为你了。”杜乡长又长长的叹了口气,沉默着似在想什么,没再说话。

石云飞说:“这是做计件也,速度快做得多,钱才多,你这样慢嗖嗖的,朗格找钱?”

看见了石云飞赤身的坐在床边,看见那话儿铁棒儿似的竖着,她陡然明白他想要干什么。连忙翻转身躯爬起来,抓起针织汗衫往身上穿。石云飞说:“你姐姐不能搞,你来一回!”

对于性,动物那样做,人也那样做,其间应该没有区别。令盛成秀没有想到的是,人与人之间,为性的做和不做,会有那么多的事情发生。还会以性命相搏?

汪路云说:“他晓得我们挵废铁卖钱,也去那些有废铁的地方看过。只是他不愿意和我们一道去,他只和我们打牌赌钱。他龟儿手气好,我们卖废铁的钱,全被他龟儿赢去了。不然他哪里来钱,去姚妹儿家跳舞喝酒。”

多么善良的姐姐,为救妹妹的命,舍去的是自己的幸福。为了给石云飞还债,又一次把自己的幸福丢进了水里。

小周说:“没想到你的命运这么坎坷。”

早些年,严进林与继父水火不相容。曾说是继父谋害了他的生父,可许多年没得到证实。严进林说是爷爷告诉他的,后来爷爷也不承认他说过儿子被害死的话了。只爷爷曾说起的银元,石云飞还见过,还一起去银行兑换过人民币。石云飞说:银元是证据。严进林觉得,银元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肖兵说:“你现在就搞,你喊她脱裤子……”赵车珍说:“我脱我脱,让你搞够……”李老师说:“晚了……”斧头向肖兵头上砍落下去,鲜血泉水般涌出。

这个时代烫火锅是赶时髦,每次请客的是赵车珍,付款都是肖兵。他不让赵车珍破费,说他是男人,男人的钱是该当给女人花的。他也陪赵车珍逛街买东西,他给赵车珍买东西,不是她看上了什么才买什么,而是肖兵觉得什么好看就买什么。可他买的东西,样样都是赵车珍喜欢的,这就更让赵车珍心花怒放。

云阳霞还是把每天的营业款交给赵车珍,眼见每天的利润越来越少,赵车珍说:“实在做不走就把火锅店关了,老子也做厌烦了。”

盛成秀说:“我是来做事的,不是来受气的,你说话可不要伤人。”赵车珍说:“要毬你多管闲事。你要做各人做,不做各人走人,离了你红萝卜不出席了。”

那跟着他们出来的民警说:“看来这娃儿还真不是你们生的。回去吧,把孩子喂起,好人会有好报的。你要理解我们,派出所不是托儿所,对这种事情真没有办法。”

有人喊结账,云行有对盛成秀说:“去算账收钱。”石云飞有些奇怪,问盛成秀说:“啷格你收钱?”盛成秀说:“火锅店是赵车珍承包的,云行有记账我收钱,每天交给她,早晨再去她家里,找她拿买菜的钱。”石云飞问:“她不在店里住?”盛成秀轻声说:“云阳霞和她爸住店里,赵车珍另外租的有房子。”

赵车珍由不得暗暗高兴,真找来了个好帮手。云行有无不沾沾自喜,时刻炫耀他慧眼识珠,总夸盛成秀能干。吃饭时,总是去抓一些荤菜来丢进锅里,还不停的往盛成秀碗里夹。

摸她屁股的那个人根本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就见她受伤了,以为是自己闯的祸,吓得傻了似的,后来见他这么说就不敢乱说了。就这样厂里给二妹办了因公伤残,二妹的工作就是这样保住的。”

这些传言谁也不知道真假。但过了不久,四十多岁的乡武装部长张银金和黄花闺女云行雨结了婚,二十几岁的导得厚也带着他四岁的儿子导建住进了陈文君的家,成了陈文君的小老公。人们都说月老乱点鸳鸯谱。

杜尹霞问;“谁是吴嗣石?”“她!”有人指着吴嗣石说。杜尹霞说:“我给你带了几个人来。”不用杜乡长再说什么,吴嗣石看见了被婆婆送回去的三姐妹,她几步跨过去。一把抓住石天仪的手,颇有感触地说:“你们终于回来了。”

张二河说:“依靠贫下中农,团结中农,打击地主富农,没得钱的穷人是好人,有钱的富人是坏人……别的地方我不知道,石老爷就不是坏人……”吴嗣石说:“喊你别叫石老爷你怎么……”张二河说:“习惯了,难改口,老爷叫石金山,我就叫你养父的名字吧,他怎么会是坏人呢,一天两顿干大饭,随便那个都可以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