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语芸说:“我要离婚。”云行有眼睛瞪得有铜铃大,咬牙切齿地说:“离婚。没得恁幺撇脱,你格老子牛皮痒了,想挨打了是不是……”云行有说着,摩拳擦掌就要动手。徐语菊颠着大肚子走过来说:“姐哥,有啥子事情好好说嘛,打打闹闹的也惹人笑话。”云行国也上去劝阻他大哥。石云飞把徐语芸叫到自己家里。吴嗣石见徐语芸来了,赶紧找板凳让她坐。

几个人围上去拦住他们。汤天全问道:“你们做啥子的?”一个人答道:“过路的。”石老奇说:“过路的跑进菜地里去做啥子?”先前那人回答:“真的没有做啥子。”人们从三人的背篼里翻出十五根莴笋。汤天全问道:“这是啥子?”对方一人说:“你们要做啥子嘛?”石老奇说:“做啥子?菜还是幼菜,你们就把它扯了。赔钱。一根一毛,赔一圆五角钱。拿钱走人。”一人气势汹汹地说:“没得钱你要做啥子嘛?”汤天全说:“没得钱就不许走。”一人冷笑道:“哼,你们……”石老奇一把抓下对方头上的草绿色军帽。说:“你要做啥子嘛?我不相信你还敢打人了。”三个人磨拳檫掌,十几个人提着锄头扁担围了上去。三人见势不妙,其中一人说道:“下午我们拿钱来取背篼。”三人留下了一顶草绿色军帽和背篼悻悻地走了。

嫁人后,夫家是哪种只喜欢养儿子,不喜欢养女儿的家庭。因生了两个女儿,夫家对她很有些怨声载道。她对家中的任何事情都无权做主。当初见男人要把孩子丢进尿罐里闷死,她心里好痛好痛。那可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呀。妹妹把孩子抱起走了,她才放下心来。

扬海云,扬阳晃,闻六儿住进了羊圈里。扬海云原本不想让闻六儿再和他们住在一起,但看他个子又瘦又小,年纪也只有十几岁,孤苦无依,虽然这次别人以他剥削小长工为借口,但想一想也不是孩子的错。树大招风的是那一栋房子。如果没有这个孩子,别人也一样有别的借口整他。这是一个荒诞的年代,你今天整别人,也许明天,别人就有可能来整你。谁也不知道,灾祸什么时候就降临到你的头上。

一句话把傅金容吓得魂不附体。扑地跪在人群前,磕头作揖地说:“别抓他!别抓他!是我叫他到这里来的,就算我们没有办结婚证、就算我是卖淫、就算我是王大姐、你们要打就打我好了。他的一支手已经残废了,如果再把那一支手打残废,他以后啷格做事情。求你们!要打打我!我求你们!要打打我!……”

没当过母亲的人,难知道母亲对儿女的情意。只有做过母亲的人,才体会吴嗣石心灵中的,难以抑制的伤悲……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扎几双鞋子,别让孩子赤脚上路。虽然这路并不遥远,可在吴嗣石心里,却是隔着几座高山。她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可怎么能不在乎已经溶入她心扉的儿女呵……

又一觉醒来,妈妈还在纳鞋底。多少个夜晚,石云飞看见妈妈,在煤油灯下边纳鞋底边打瞌睡。每当这时候,石云飞心里总会涌起几许感动。脑中晃起明早起来帮妈妈煮早饭的念头,谁知未成年的孩子瞌睡多,等他天亮起床时,妈妈收拾停当催他上班了。

一个孩子,当听说自己不是母亲的亲生儿女时,脑海里浮现的总有很多的为什么。孩子都好奇,总要四处打听原委,当知道事情的真相时,俩姐妹的心中都生出仇恨来。恨自己的亲生父母狠心,歹毒,没人性。那毛骨悚然的场景,无不令石云情咬牙切齿。

吴嗣石低声说:“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你可别去惹事生非,你去惹事生非,我们这家人可就完了。”石云来说:“我会把这仇恨永远的记在心里。”石云飞说:“还是算了吧。”石云来说:“算了?和你一样大的,还有比你小的,人家评的工分都比你多,可你……我晓得,老汉不是你的亲老汉,你无所谓,可老汉是因为你而死的,你心不痛?”

那一天,他从幺店子路过,感觉肚子饿了进去吃碗小面。进去了才看见严进林独自在里面喝酒。见石云飞进来,严进林先打招呼:“来来来,喝两口。”石云飞有些犹豫,严进林说:“我们两人,虽不是朋友,但也不是仇人,酒里也没有毒药,喝几口有什么。”

干部们没有办法,就给每个组队规定任务,采石组的人三个石头算一个工。只要你开采出三个石头,你就可以得一天的工分。一日,民兵营长盛成厚,来验收严进林他们班开采的石料。严进林跟在他后面,点完石料后盛成厚走了。严进林招呼大家说:“别干活了!别干活了!我们可以玩耍三个月了。”大家不明所以。

盛月桥问道:“富裕中农抓不抓?”严有鱼说:“富裕中农目前暂时是还是团结对像,可他们是两面派,是墙头草风吹两边倒,稍不留意,富裕中农就会倒向敌人那边去。我们要密切注意阶级斗争的新动向,发现有反革命行为,坚决给予镇压打击。”严有鱼盯着莆妖言说:“把地主富农抓上来!”莆妖言接过话筒大声吼道:“把地富反坏右全都抓起来!”

这场大火这家人仅从火里抢出来一床铺盖,扬阳晃的婆婆,妈妈和两个妹妹被大火吞噬了。这个家庭的一切,都在大火中化为灰烬。其后不久石云飞去看过他们。那时,他们在废墟的一角搭起了半边毛草屋,条石上放了一排竹棒,上面放上稻草和一张破草席,闻六儿还和他们住在一起,没有盖的半边屋的地上,三个石头支起锅,就在那里煮饭吃。

语菊:

回到家里,石云来正在生炉子,天井里全是烟。俩妹妹哭兮兮的站在门边。“怎么啦?”石云飞问道。石云情说:“生产队在分鱼,一个人半斤,可称好了张国全说我们是超支户,要我们拿现钱,我们没有钱,他又给我们倒了。”石云来火气冲天地说:“倒了算啦,不吃不得死人。”石云情说:“我要嘛,去年才吃过一回,好久都没有吃鱼了”石云缘也泪眼婆娑。石云飞说:“别哭,等会儿看妈妈回来能,看不能想点办法。”石云来说:“想得到屁的办法,学校还等着要学费呢。”石云飞打定主意,再也不去读书了,家里没有一个劳动力,日子过的艰难。他都十四岁了,也该给家里减轻一点负担。“去他娘的检查,不写了。”他在心里说。“在那里分鱼?”石云飞问石云情道。石云缘说:“在堆屋。”石云飞拔腿就往堆屋跑。

江惜河“哼”了一声,顾自走了。身后留下了几句愤愤不平的话:“你吃干饭都不长了,人家十二三岁,就没有一点怜悯心……”江惜河走远了,陈生于转脸对石云飞道:“你狗日的手脚快,老子都还有很多缺窝没有补呢。”

为了加快砌砖进度,石云飞都是早早的踩好砂浆,然后再把砖传到跳板上去。做这些事情,都是在姚天笠还没有来之前。姚天笠来了拉起水平线,石云飞就和他一起砌砖修墙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