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出了帐篷,有点意外地看到郑文浩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我同柳明珠yi起登上城楼,小心翼翼往下望。

“别。”他握着我的手紧了紧,“叫他们去熬药,你再坐yi会儿吧。”

“得了。”太太乙揶揄,“哪怕是做妾都有人争破头。”

实在是头晕得厉害,我闭上了干涩的眼睛,身子yi歪倒在床上。

老和尚讥笑:“他有什么不好的?天高皇帝远,身边全是武林高手保护他。”

小觉明乖巧地叫:“哥哥好。”

烤干了衣服,我们稍微整理,再度出发。川江yi过,就是湖州。只是我们远离官道,人迹稀少。不不不,何止!那参天高树,那厚实青苔,那树叶,那缠绕的藤枝。我们分明是在原始森林里!

“她要杀你?”

王太妃说:“那yi定要在温泉里沐浴吗?”

“你真要进宫去?”

我好奇:“不是yi直不同意,还要赶人走的,怎么这就又变了?”

谢昭瑛黑着脸说:“你没走?”

那几个孩子松了口气。然后宋先生又补充yi句:“所有学生都把昨天的功课抄五十遍,明天交上来。”

不知情的外人听说了,都会夸两句:“怀珉志向高远,是要继承祖先的衣钵,发扬光大吧?”

萧暄默默无语,只是紧紧拥抱住我的手yi直在轻轻发抖。

后来萧暄问我,他那时假若真的死了,我会怎么办?

我说你这总是很傻,哪里有那么多假如,好生生活着皮痒给自己找不痛快。再说即使你真的死了,你还指望我给你殉情吗?

萧暄呆呆看我。

我哼道:“别做梦了!我是你什么人,我的命就不是命了?你已经死透了,我即使也死了你照样不能活过来,那我的死有啥意义?河水会因此倒流,太阳会因此从西边升起?就算我能感天动地以死让你复活,我也不会那么做啦。咱俩彼此喜欢是不错,可交情还没好到以命换命。你死你的,我还有大把时间去开拓我的新生活,伤心yi阵子然后祝你投个好胎啦。所以你不用为这个白痴问题困惑了,有精力多研究yi下战略部署图才是正事,王爷!”

萧暄咬牙切齿:“冷血女人。我怎么会想到和你讨论这个问题。”

“是啊。”我点头,“我也奇怪,王爷是不是太闲了?”

萧暄只好逃走看公文去。

燕军南下,三月克青州c舜州,四月过碧落江,克汪州c晁州c方官c由罗,占平兴山。势如破竹。初夏来临,萧暄的势力已经扩张至原来的四倍有余。

苦心经营十来年,赵党不得人心已久,再加上南部农民起义,这样的推进速度本就在意料之中。太子被软禁,他身边yi群年轻俊彦皆因变法yi事在仕途上受到严重打击,被赵皇后下旨入狱掉脑袋者不在少数,侥幸逃脱的也都辞官而去。东齐尚未有科举制度,选拔官员全凭自荐或上司推荐。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赵相这些年来提拔上来的官员无yi不是只懂拍马溜须的小丑,所谓将军要不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愚忠者,要不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贵族子弟。以往的良臣勇将,早已在赵党把持政权的这十多年里渐渐被冲刷得七零八落。即使有仅存硕果,比如我亲爱的爹谢太傅,比如惜字如金的郁正勋,也是空有yi个官职,并不掌握实权。

这样治军,纵是早年太祖马上立国创下的辉煌业绩,延续下来的鬼狼之师,如今也散乱败落如同yi盘散沙,同纸糊的没什么区别。军中将士大多出身平民,对赵家所作所为也早怨愤深积,又熟闻燕王治军有道,赏罚分明,更是打着匡乱扶正的名义,哪边更值得投靠更不在话下。所以燕军南下众多新闻里相当醒目的yi条,是两军对峙时敌军临阵倒戈,人数逾十万之多。

我是女子,按理是不能进军营,可是好说歹说,萧暄终于同意在我身体好点之后让我去后方。我很快从军人女眷里挑选出心灵手巧年轻健康者组建成yi只医疗小组,给予适当训练,又在有限的条件里建立yi套完整系统的抢救机制,然后带领着娘子军跟随大军抢救伤员。

第yi次上战场时,恰是攻打舜州。守城老将赵长青算是赵皇后yi个远房长辈,但却不是玩弄权利尸位素餐yi族,而是yi个响铮铮戎马倥偬yi身的老将。赵老将军虽然不满自家堂侄儿把持政权胡作非为被贬在外,可是也无法放弃立场开门迎接萧暄由他借道。

没办法,只得yi战。

这yi战非常惨烈。姜是老的辣,舜州防御不比其他豆腐州城,可谓固若金汤,军士训练有素技高胆大,老将军发号施令底下莫敢不从。只是赵老将军yi边上阵杀敌yi边泪流满面。

他不得不为之,虽然亦希望萧暄攻打过去把赵相拉下马来,可是连手下留情放人yi马都做不到。老yi辈革命家的骨气。我当时带着医疗小组在后方抢救伤员,残缺的肢体,血流不住的伤口,痛苦的呻吟。还有yi个少年拉着我苦苦哀求我去救他兄长,我去了才发现那年轻人早已断了气。

战争还没结束,私下已经不知道流了多少泪水,可是人前还是得板起脸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动作敏捷包扎缝合。我是领头人,我先崩溃了,手下那些第yi次上战场见死人的姑娘们怎么办?

我那可怜的外科知识得到前所未有的提高,小到止血,大到缝肚子锯手脚,无yi不通。yi身血污,怎么洗都洗不去那股味道。晚上轮班休息照顾伤员,眼睛yi闭上,白日里各种血腥场面纷沓而来,睡了比没睡还累。

我到底是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

萧暄攻下舜州花时十七天,最后是赵老将军重伤不能主持大局,他长子挥泪下令开城门。萧暄进城第yi件事就是去见老将军,可是还是迟了yi步,只见到老人悬挂在房梁上的身影。

yi代良将,渴饮刀头血,睡卧马鞍心,轰轰烈烈的yi生,最后却是自尽而不是死在战场上。老将军想必是死不瞑目的吧。萧暄率领众军士长跪致敬,又隆重地办了丧事。

过了平兴山,面对的就是膏腴之地,中川平原。萧暄将军队安扎在山下,好好休整,以准备接下来的攻占平原。

我的十六岁生日,就是在这山青水秀的地方度过的。

动荡的生活稍微安定下来,军中亦简陋,在我的坚持下,生日饭非常简单,不过几个朋友聚yi聚。

云香下的厨,yi桌家常菜,郑文浩不知从哪里弄来yi坛好酒。宋子敬说这酒是什么竹叶酿,他们男人都露出垂涎之意。

都是熟人,不讲客套话,举过杯之后就开始动筷子。yi顿吃下来,非常尽兴。宋子敬很是照顾云香,不住给他夹菜。云香yi脸幸福的笑,看得郑文浩脸色yi层yi层暗下去。

我凑到萧暄耳边说:“小云香的春天来咯。”

萧暄被我在耳朵上喷了yi口热气,忍不住浑身yi震,看着他的眼神有着掩饰不住炽热。

我吓yi跳,立刻检讨。是我的错,我不该在男人酒后去挑逗。

萧暄也怨恨地瞪我yi眼,凝神克制住,猛吃蒜蓉青菜。那边郑文浩倒是已经搁下了筷子闷闷不乐地喝酒。

这样情形,本来打算吃完饭撮上几手麻将,现在也放弃的好。情常失意必然赌场得意。我可不想小郑赢个大满贯。

饭后散伙,宋子敬提议送云香回她的院子,小郑也回去了。转眼院子里只剩下我和喝得有点高的萧暄。

月色很好,树丛里已经有夏虫在歌唱,夜晚温馨美好。

萧暄的眼睛被酒气熏得格外明亮,带着明显的热度。我亦笑盈盈地看着他。

折腾这么几个月,大家都又黑又瘦,他战场下来就进议事大帐,我则没日没夜救死扶伤,两人即使见个面,说说话吃顿饭,也都yi身狼狈满脸疲惫。虽然是刚确定恋爱关系,可是根本没时间没精力卿卿我我,冷静理智更是犹如银婚纪念的老夫妻。

如今战势稍稳,终于可以喘口气,yi直压抑的激|情终于开始翻滚。

萧暄笑着对我伸出手,说:“过来。”

我歪着脑袋抿着嘴:“干吗?”

“让我好好看看你。”

“站这不能看吗?头yi天认识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