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晨浩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当然可以了。等我处理完尸毒事件,一定带你玩遍杭州。”

他揉了揉有些疼痛的头,眼睛蓦地变得雪亮,“纤儿……纤儿在哪?”

段晨浩走了老半天,别说是猛兽,就连一只小鸟都没有见到。于是他不禁怀疑起传言的真伪,想一定是人们夸大其词,把这森林渲染成恐怖之地。如此一来,他寻找刹那芳华也就容易得多了。

忽然,散开的云似乎被无形的力量卷动,狂乱得漫天飞腾。滚滚的云层聚集起来,瞬间便遮盖了当空的明月。他们的四周,忽然传来了诡异的嘶吼声,犹如无数黑乌鸦在暗夜中簌簌抖动着翅膀,又似沉睡在远古洪荒的猛兽突然惊醒,发出了一声嗜血而残暴的呐喊。

蓝夜听了璟睆话语之中的冰冷,却并未生气,反而笑了笑,“那是因为你我皆是有缘之人,所以总是会见面的。能认识姑娘是在下的荣幸。”

冷寒碧不耐烦地闭上了眼睛,扬手一挥,一股内息便封住了梅傲的穴道,又是两道寒光,梅傲的双腿上已然绽开了两道血红的口子。血如利箭般窜出,泼在了草地上,梅傲一声惨叫,登时跪在了地上。

其中一个金袍道人厉声道:“本宗侍月使者感知到有魔气强盛之人踏入中原,出现在杭州城,宗主特派我等前来诛灭,想必那人就是阁下了吧。”

冷月下,毒蛇、蜘蛛、蜈蚣、蝎子……无数毒物在寺外蠕动,它们的眼中闪着饥渴的光,喉中发出了兴奋的难以抑制的嘶吼。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际,蓝夜对方才背后的激战毫不知情,径自抱着怀中的栀子花奔出了树林。

凌芷涵缓缓地抬起头,花枝上的小铃铛仿佛化作了亿万只金色的萤火虫,在她的视线里跳着欢快的舞蹈。

朱倩雪喊道:“各位姐姐,展毅也是内奸。”话未说完,她已落到了她们身后。与此同时,展毅恶狠狠地冲了出来。

听了朱倩雪的建议,小兰痴痴地笑了,她仿佛已经看见了楚楚动人的自己在花丛中被赵公子轻轻牵起了手。

罗帐之中,软床之上,一对男女正纠缠在一起。男子埋首于女子颈间,亲吻着她象牙般白皙光滑的肌肤。女子的脸上荡漾着痛苦与欢娱交织的神色,手指痉挛地抚摩着男子宽阔的脊背,断断续续吐出娇怯的呻吟。汗水微微漉湿了男子的长发,他修长的手指如灵蛇般在女子的身体上游移,一刻不停地动作着。

李冠英伪装的表情一下子全部消失,冷冷地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朱倩雪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玉簪就已经被那个影子抢了过去。待她回过神来,一张妖媚到极致的脸在她眼前陡然放大。

朱倩雪笑着说:“谢谢哥哥,我相信哥哥。”

这女孩名叫凌芷涵,便是杭州玉茗山庄庄主凌峻的掌上明珠。

那人喃喃道:“少侠,你不必为我白费力气,我不行了……还请少侠快去救我家小姐。她刚乘小船逃走,那群黑衣人已经去追她了。”说完这句话,那人便断了气。

段晨浩的手指还差一寸,便可触碰到小螭兽的脚爪。突然,一阵噼噼啪啪的声响,一股电流自小螭兽的鳞片中迸发而出。段晨浩冷不防被电了一下,激灵灵地缩回了手指。他鼓起两腮,不住地往手上吐出气体。那些气流经过他运功之后,已经清凉透心了。

璟睆一时不解,蓝夜于是向她讲了关于那个疯了的小男孩的事情。

璟睆道:“你是说,这小男孩是冯家唯一的生还者?毒菱花既开在冯家的院子里,而冯家人死后都变成了僵尸,这一切肯定和当年冯家的惨案有关。若我们能从小男孩口中问出一些蛛丝马迹,便可了解尸变背后的真相。”

蓝夜叹道:“只是这孩子已经疯癫,恐怕璟睆姑娘是问不到什么了。”

璟睆道:“那却未必。我会用道法探知他心中所想,只要他经历了那场惨案,我定能从他心里看到事情发生的经过。”

蓝夜只觉璟睆所言神奇,见她已走进庙里,便也急着跟了上去瞧个究竟。璟睆见那小男孩神色呆滞,只是紧攥着手里的馒头,然后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看他的样子,似乎饿了很久。

蓝夜道:“这个女孩见这男孩可怜,会时常给他送些吃的。小小孩童,善良无邪,若世人都是如此,也不会有今日这许多风波了。”

小女孩听到见到蓝夜和璟睆,笑眯眯地道:“哥哥姐姐好。”她样貌清秀,加之如此谦和有礼,让人怜爱非常。

璟睆道:“小姑娘,如今城中尸毒为祸,你怎么敢一个人深夜外出。”

小女孩显然是想到了大人们关于僵尸的传言,不禁哆嗦了一下,然而马上又甜甜地笑了笑:“我已经好久没过来了,这个小弟弟一定饿坏了。我来给他送点吃的,马上就会回家。”

看这个女孩也比小男孩大不了多少,俨然以姐姐自居了。璟睆道:“小妹妹,你还是赶快回家吧,免得家人担心。”

小女孩冲她点了点头,收起篮子,同小男孩告别,然后就蹦蹦跳跳地走出了土地庙。

璟睆在小男孩身前蹲下,见他手里的馒头已经吃光,只是在舔着手指上残留的馒头渣。而他怀里却还有一个馒头没吃,想必是要留着以后再吃。

璟睆眸光一亮,双手交叠,扣在了小男孩的手上。掌心中红光闪烁,赤芒结幻,缓缓涨开,宛如灵台之镜,可以照入人的心中。

那小男孩忽然动弹不得,小小的身体被绯红色的灵光包裹,眉头紧皱,似乎在抵抗着什么。

璟睆的“镜心通明”是可以看到别人心中所想的一种术法,此刻她全力施为,在自己与小男孩的面前结下了一面心之镜,想要将小男孩曾经的经历尽量呈现在自己的眼前。

终于,她看到了。透过那面虚幻的镜子,她看到了冯家的府邸在沉沉夜色中毫无生气,无数的人在同一时刻一齐倒下,还有一夜之间,院子里凭空长出了一簇簇鲜红的花朵,然而那些花朵却都是含苞待放,并不开放,一年四季,无论阴晴如晦,风雕雨蚀,还是大雪纷飞,那些花始终都未曾开放,却也未曾凋谢。满院的嫣红只是在风中静静摇动,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忽然,一团浑浊的雾气笼罩了镜面,璟睆的眼前变得模糊,所有的景象在同一时刻一起消退,如同在水中渐渐下沉的水墨画一般,画面逐渐变淡。

她猝然收功,因为她的视线已然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了。就在她收功的瞬间,小男孩睁开了眼睛,然而他却似乎忘记了刚才所犯生的事情,目光依旧痴傻。

蓝夜道:“璟睆姑娘,你看到什么了?”

璟睆无奈地叹了口气,神色失望地道:“我什么也看不到。镜心通明因人而异,这男孩本就年纪不大,再加上心智错乱,痴傻癫狂,使我很难通过他的心看清楚当日发生的事情。若是他神智尚明还好,但如今,恐怕是再也看不到了。”说罢她缓步走出了土地庙。

土地庙的对面,便是冯家大宅,璟睆推门而入,大宅之中荒凉阴森,那一簇簇红花已然凋落。经过上次段晨浩大闹此宅,想必种花之人已经有了警惕,知道此处再不安全,便将阵地转移到了南郊的地穴之中。失去了鲜血的浇灌,毒菱花自然枯萎。

蓝夜俯身去查看那些凋零的花朵,原本肥硕的花瓣此刻已是干枯如纸。他用手拨开了层层紧包的花瓣,发现那里面的花蕊是一个不大的黄色圆球,上面不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孔,看上去如同一个小小的蜂巢。

他手指一扣,风干的花蕊便在他指间化为了齑粉,抖落一地,而随之散落的,还有黑色干枯的小虫。那小虫蓝夜是认得的,便是玉茗山庄石室之中从僵尸眉间蹦出的小虫,也就是碧练蚕的幼虫。

蓝夜道:“我明白了,种花之人是将碧练蚕养在这花朵之中,通过花朵吸食的人血来滋养碧练蚕生长。若我猜得不错,没当花朵开放的时候,就会随风飘散出有毒的孢子,那些碧练蚕蛊便是藏在孢子之中,通过这种方式进入人的体内,从而寄生繁衍。”

忽然他灵光一闪,拍掌笑道:“若是蛊毒是如此散播出去的,那么解药也可以以此种形式传播。其实这解药我自己已经研究得差不多了,只是还在苦苦思索该如何将解药给患者服下,因为这解药的性子极其霸烈,就算只是微量,一般人也是难以承受。但如果让风将它送出,便无异于一滴水溶进大海,被稀释了千万倍,其药性自然会被降低很多,而且蛊毒是如此被送入体内,解药也须当以此法送入,这样才能依始而解、依本而化。”

璟睆见他有了法子,心中也身为欢喜,道:“看来这次真的是带你来对了。”

她的话音方落,一道刺目的亮光便从房顶直透而下。青色的瓦片四散飞舞,尘埃遮天蔽日。那道亮光恍如天外惊雷,直取蓝夜头顶。

蓝夜不懂丝毫的武功,当此惊变之际,他蓦地楞在那里,不知闪躲。就算他懂得武功,这亮光如此之快,宛如矫纵天际的怒龙,他又如何能躲得过去。

璟睆一惊,手掌一推,一股力量便将蓝夜吸到了她的身边,那道亮光轰击而下,砸在了蓝夜先前站的位置上,那里原本的一间旧屋发出一阵绝望的哀鸣,五根合抱粗的红柱齐齐当中折断,旧屋整个坍塌而下。

璟睆倏然扬手,玉指挥霍,在虚空中画出了许多奇异的符号,那些咒符光华绽放,在她和蓝夜的身前绕成一团光幕,将纷飞的石屑、碎木隔挡开去。

一股阴柔诡异的力量随着旧屋的坍塌狂泻而下,璟睆心神为之一颤,这样狠毒的杀气,她曾经遇到过一次。

她抬头望向杀气的源头,就只见一身黑衣的木姬站在冷月之下,阴笑恻恻,冷声道:“我说过,我们总还会见面,既然你已经想到尸毒的破解之法,我便留你不得。”

璟睆声音冷肃地道:“看来尸毒的始作俑者真的是你们阴世魔罗,玄魔二使和鬼僧刺杀段晨浩不成,如今又派你来杀掉蓝夜,你们还真是杀招连环。”

木姬暧昧地笑了笑,“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这个冰山一般的女孩,什么时候关心起这个傻小子了。真没想到,那个小贱人死了,你又步了她的后尘。”

蓝夜听的不明不白,他不记得自己认识那个黑衣女子,然而对方却好像是认识自己,还有她说的奇怪的话,他真的是不知所谓。

璟睆瞳孔骤然紧缩,声音干涩而生硬,宛如金属划过陶瓷,“你想找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