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麻秆在炕沿敲落着烟锅里的烟灰,重新装上一锅烟,一面说道:
“我也知道他能有。要他自己说,可真不容易。”
老万站一边瞅着,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问道:
大家伙嗡嗡地议论起来。郭全海站在炕上,大声叫道:“大伙别吵吵,听我一句话,中农叫‘自愿’,咱们不强迫。”
“这叫破鞋合作社。”
老孙头也说:
“有啥困难呀?在‘满洲国’,穷得锅盖直往锅上粘,也过来了。这会子还有啥困难?有点小困难,小嘎短一点零化,编这席子,倒动点儿,也能解决了。”
萧队长一面绑靰鞡绕子1,一面跟老孙头闲唠。赵大嫂子也站在头里,她笑笑说:
萧队长从容地笑着说道:
“你是说杜善发吧,本屯他有八十来垧地,外屯说不上。”郭全海说。
姐儿房中绣绒花,忽然想起哥哥他,瞧他没有什么拿,上街买瓶擦官粉,离了河的螃蟹外了河的虾,怀抱着大西瓜,嗳呀,嗳呀。天上下雨地下滑,赤裸裸地闹个仰八
电话打不通,萧队长把耳机子使劲摔在桌子上,说道:“电话线被切断了。”他从桌边站起来,皱着眉头,在屋里来回地走着。他小声地自言自语道:“只有这么办。”往后又大声叫道:
刘德山也找赵主任来了。赵玉林取笑他说:
“不行,分两起斗,人都分散了,就乱套了。”张景祥反对老孙头的话,“大伙先斗韩老六,砍倒大树,还怕枝叶不死?”“老白,多派几个哨,可不是闹着玩的。”郭全海说,“斗起来不能叫乱套,叫那些受了韩老六冤屈的,一个个上来,说道理,算细账,吐苦水,在韩老六跟前,让开一条道,好叫说理的人一个个上来。”
说到这儿,小猪倌两眼掉泪,摇晃郭全海的胳膊说:“郭大哥,救救我……”
他俩心里有事,都不回家,先到工作队。白玉山和赵玉林也在。李大个子把所见所闻,详细告诉萧队长,萧队长问:“你们说老杨的人品咋样?”
4抹脖子:杀头。
萧队长说:
男子和女人,三个一伙,五个一群,离离拉拉地来了,站成一圈,围着“龙书案”,有的交头接耳地谈着,有的抬眼望着小学校的门口。在小学校的一根柱子上,一面墙上,贴好些白纸条了,上写“打倒韩凤岐”,“穷人要翻身”,“向地主讨还血债”,“分土地,分房子,倒租粮”,清算恶霸地主韩凤岐”。
1受连累。
“人家当主任了,还看起咱们民户,咱们搬梯子也够不上了。”嫉妒的人说。
“不是那样说,真是不会。”老郭头畏怯地笑着。
李振江走到老田头跟前,傍着他坐下,跟他唠起庄稼上的事。
“缴一面坡了。”韩老六说。
“你们谁当过劳工?”
他写完,刚把本子放进衣兜里,一个穿白布小衫,留分头的浓眉大汉走进来,哈腰问道:
“不,二遍铲完了。今儿想去碾稗子。”赵玉林说。“走,咱们一起去。”小王说,他顺手端起放在炕上的一簸箕稗子。
“你们赞不赞成斗争你们这里的大肚子?”
4伪满钞票。
萧队长也不再问,催他快把车子赶出来。老孙头用鞭子净抽那辕马,大伙也用死劲来推,车子终于拉出了泥洼。大伙歇了歇气,又上车赶道。
老初插嘴:
“不说大枪,说匣子也行。”
“匣子更没有。”
老初挤过来:
“你二小子把二八匣子1插在靰鞡里,可屯都知道,你敢说没有?”
1匣枪的一种。
“确实没有。我要是有,天打五雷轰。”
老初脸红脖粗地叫道:
“没有,拉出去。”
张景瑞摆弄着大枪,枪栓当的一声响,杜善人吃了一惊,脸又变色了。老初又说:
“咱们调查确实,他有大枪匣枪,插起来是要翻把。他不讲咋办?”
“绑起来。”
“送他去蹲笆篱子。”
小猪倌动手就推,杜善人叫道:
“哎呀,妈呀,你们别吓我,我有气喘病。哎呀,不行,我眼花了,妈呀。”
他往地下倒。人们扶着他,不让他倒下。有人拿水瓢舀半瓢水他喝。他才站起来,直着腰眼,两眼往上翻。小猪倌说道:
“这么大岁数,还叫妈呢。”
张景瑞气冲冲地用枪顿得地板响,骂道:
“装什么蒜呀?再不说,把他往外拉。”
蹲在炕上一直没有吱声的郭全海,这时候噙着小烟袋,和气地劝杜善人道:
“你得说呀,说了没事,不说没有头。”
杜善人哭丧着脸道:
“叫我说啥呢?金子元宝都拿出来了。”
张景瑞接着问道:
“枪插在哪?再有金子元宝咱们也不要,光要枪。”杜善人挨近炕沿,坐了下来,要碗水喝了,这才脊梁靠着墙,慢条斯理说起枪的事:
“头年五月,我那二小子跟韩老六的大小子韩世元打哈尔滨回来。韩世元带一棵匣枪是不假。放在靰鞡里,也是不假。他们坐一个车回来,韩世元还带一个窑子娘们,不敢回家,怕媳妇找他干仗,藏在我们家的西下屋。他和那个破鞋常唧唧。有天下晌,听见下屋枪响好几声,把我小孙子吓得够呛。咱们当他要打死那娘们。往后,他又到南门外搁枪打野鸡,叫大青顶子的胡子头北来知道了,半夜里来把他绑去,他连枪带人,随了北来队胡子。”
张景瑞打断他的话:
“胡说。”
老初也说:
“你别胡嘞嘞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