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理坐在长凳上,手托着下巴,看了父亲一眼,又转过来对银秀说:“你看呢,伯母娘?”

“一点小意思,我们转了一圈,也没什么可买的。”慧林接着说,“本来早几天就想来看你,可一直没空,秧到前天才莳好,昨天又要晒麦,今天才算歇一天。”

雨伦笑了一下,“走着瞧吧。”站直了腰向四面望了望,“张书记带着检查团来了。”又朝雨理说。

然后又朝向大家,“今天下午,女劳力捆麦,男劳力挑麦,林锡,你带脱粒小组继续抢脱,争取今天晚上下雨前要把麦子抢脱完毕。”说完,雨理就第一个站起来,拿上扁担,朝田间走去。

第九节

任金拦也拦不住,嘴里却说,“啊呀,老太,你可不能乱动的呀,我可是有老婆的人呀,你要抢就去抢那个小伙子的嘛。”

“雨理哥,”黑暗中雨芬的声音有点发颤,“咱俩坐一会再走吧。”

“瞿━,瞿━,瞿━”,三长声哨音以后,社员们就跟在队长雨理后面朝秧田走去,雨芬走在雨理的后面,戴着一,其实他也是说给全体社员听的。

第三节

可赞可叹的命运在各类人物的脚下延伸,再延伸。。。。。。

“哈呀,这么用功,下一次如果大学考试,一定能考第一名了。”首燕背了一个女式挎包,拿着一是乾隆皇帝的亲笔题词。夏天到锡山公园玩,那倒是一个好去处,参天的大树几乎把公园罩的不见阳光,浓浓的荫翳给人带来阵阵凉爽。

雨伦和首燕并排走在高低不平的石阶上,虽然是中午时分,也觉的很凉爽的。两人来到了一个双人椅子旁,首燕就戳了戳雨伦的后背。

“我们坐一会吧,我有点累了。”

雨伦也没吭声,就一屁股随她坐到了石椅上。

“上次在你厂办公室的时候,你很会说,今天怎么变了个人了?”首燕边捶着腰,边埋怨说。

雨伦还是不响,只把眼睛定定的盯着首燕。

“你怎么啦,病了?”首燕说话间就用手在雨伦眼前晃了晃,并大胆的摸了摸雨伦的额头。

雨伦下意识的偏了偏头,懒懒地回答,“瞎说,谁有病哪。”

“那你为什么一声不吭哪?”

“哪来那么多话呀,我不是在听吗?”

首燕的嘴开始撅起来了,鼻孔里“哼”了一声,“大概是吃了哑药了。”

“那你吃了罗嗦药了。”雨伦反击说。

“你这个温吞水,烧不开。”首燕说着用拳头在雨伦的背上捶打。

“唉呀,痛,痛死我了,好姑奶奶。”雨伦边叫边夸张地揉着被敲打的地方。

“我说,我们俩的事到底怎么办哪?你有没有问问你父亲?老是这样拖下去也不是一个事呀。上次我母亲来信猜问我我们俩的关系到底怎样了,如果没意见,就应该商量什么时候结婚了。如果不行的话,那再另行打算。我们的年龄也不小了,一直拖着也不是个办法呀。”

首燕的话中间已带有明显的埋怨成份了。雨理“唉”了一声就又不响了。

“人家问你哪,你聋啦!”

“我说什么呢?我又不知道我父母是怎么想的,起先他们很积极,后来不知触动了哪根倔经,一直不肯表态。直到今天来之前,我跟老头讲了,他也一声不吭,只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算是知道了。至于他们肚子里想些什么,我哪能指知道呢。”

雨伦停了一下,眼梢瞥了一下首燕,又继续说下去,“我也在想,我们这样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他们是死脑筋,转不过弯来的,所以。——”

“所以什么,所以你退却了,我估计你会这样说的,你那老子的心思我能猜到,还不是怕我飞了,我可以坦白的告诉你,农忙以后,我的思想确实动摇过,见有脚路的人通过各种关系回去了,我能无动于衷吗?我想了很多、很多,象我这样的人,一定要回去,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但是,我回去了能干什么呢?加上家里还有四个弟妹,我回去不要说工作难找,连住的地方也成问题。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留下来,这个你可以放一万个心。”

首燕说着几乎要哭出来了,重重的咽气声,使她的肩膀一耸一耸的。

雨理不忍心看心爱的人流眼泪,就幽幽地劝道,“我绝对没有其他意思,老人家有这样那样的想法也是正常的。我说穿了,我也有顾虑的,我最大的担心是我恐怕配不上你,将来如果你上调走了,不是近,而在江西那,路远迢迢的,如果有些什么事的话,叫又叫不应,走又走不及,那真是很麻烦的事情。再说,将来你是城市户口,我在农村,那算什么呀?”

雨理本想劝几句的,却说了更让首燕揪心的话,连他自己也弄不清自己到底怎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也许是沉在心底太久的缘故吧,一下就爆发出来了。

听到这里,首燕再也忍不住了,抽抽泣泣的哭出了声音,一群路过的小孩都回过头来好奇的看着他俩,指指戳戳的议论。雨理见此情景,就从口袋里掏出手巾给首燕擦泪,同时把她拉了起来,嘴里一个劲地说,“你看,你看,这样子多难看,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首燕虽然收住了哭声,但还是忍不住一会儿噎一口气,手不住的在眼睛上擦,两人一步一摇的向锡山上走去。暖湿的南风吹在脸上,使人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焦燥,两人各自想着心事,好长一会儿谁也不吭声,只有高树上的知了在“知了--知了--”的叫个不停。偶尔传来一两声白头翁的“唧喳”的叫声,由于天热,公园里几乎看不到走动的人影。

两人沿着石阶慢腾腾的往山顶走去,四周的树影把他俩包裹的严严实实,长时间的沉默,使活泼的首燕再也耐不住了,她踢动了石阶上一粒碍人的石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的说道,“哎,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哪!小时候吃不饱,穿不好,读书时,知识没学到,上山下乡第一个,现在回城轮不到。哎!”又是一声哀怨的长叹。雨伦还是不响。

“你到是讲话呀,你,”

首燕用手戳了雨伦后背一下,雨伦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尽管首燕逼他讲话,他回过头来勉强咧了咧嘴,还是没有说出话来,这下首燕真的恼了,嘴一撅,手一甩,蹲了一下脚狠狠地说:“好好好,我不上去了,你走吧。”

说完就返回身只管自己往山下走去。雨伦这才停下脚步回过身来,看着首燕渐渐远去的后背,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你呀,你叫我有什么好说的呢,我还不是和你一样窝心,嘿,该死的户口,不知到什么时候才会消失。工农差别何时才会没有,你想你将来如果回江西去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该死的轮窑上,怎么过下去呢?”

听到雨伦开了口,首燕才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蹙着眉头,象是不认识似的看着雨伦的脸,又返身向雨伦一步一步趸过来。

“我可不管将来怎样,我要的是现在,现在!”

雨伦擦了一下油汗,索性蹲了下来,就势坐在山路旁一块高出的石头上,右手托着下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首燕快速回到雨伦身边,在他身旁的石头上,长叹了一口气,随手捡起一粒石子重重的向远处扔出去。长时间的沉默,其实两人内心都没有平静。

首燕自从七年前来到插队的地方,一直过着很平静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