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日子?”凌康不解的问:“你的生日?”

一年里有多少故事,多少悲欢,

他一震,抓住了她的手。

凌康是不同的,她摔了,凌康心痛得要死,第一个反应就是骂秋娥:“秋娥!这张椅子明明在餐厅的,怎么搬到客厅里来了!秋娥,跟你讲了几百次了,东西的位置要固定,你怎么总记不住!秋娥!秋娥!这老虎皮从哪儿冒出来的……”

“他们说黄水仙代表希望,

“嫣然,”他震颤着低喊:“你说一点什么,随你说一点什么,让我知道你怎么想!”

“姐姐,”巧眉又面对着嫣然了。“我知道你的感觉,易地而处,我可能比你更生气。你恨我。本来,你潜意识中就恨我,现在,从潜意识转为明意识,你看透我了!你看到那个坏的我了,虚荣,卑鄙,利用自己的失明,去诱惑别人,恨不得让天下男生,都拜倒在我的面前。你已经认清楚了我,所以,我不向你道歉,也不求你原谅——”她仰了仰下巴,有股坚强的傲气。“你欠了我,姐姐。”她低语。“现在,你的债已经还完了。你可以继续恨我,你也可以继续爱我,我不在乎。”她微笑了一下,那微笑飘忽的从她唇边掠过,几乎难以觉察。“你也可以——像以前一样,又恨我又爱我。我不在乎。至于你和安公子之间,是你们的帐,事情经过,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如果你怪他恨他,甚至为这件事和他断绝来往,我都管不着了。反正,我也无法让发生过的事变成没发生过。现在……”

嫣然和安骋远走进了客厅。

嫣然闭上眼睛,泪珠终于成串滚落。她更用力的咬嘴唇,血沿着下巴流下去。那痛楚无以填塞心中的绝望,她骤然把自己的手腕送到唇边,张嘴一口狠狠的咬了下去,牙齿深陷进肌肉里,她用力得浑身都颤抖起来。安骋远又惊又痛又慌又昏乱。“嫣然!”他大叫:“随你怎么惩罚,随你!”

她身后有人发出一声惊佩的、长长的叹息。

“还不都是你的大珠小珠落玉盘惹出来的!”嫣然说,躺在地毯上,瞅着安骋远只是笑。

“是我错!我走得太快了!”

他凝视她。嫣然嫣然,他心中在低叹!你为什么要这样敏锐?你又为什么要继续追究呢?你难道不了解,人生许多事,糊涂一点反而幸福吗?他侧着头看她,眼前浮起巧眉侃侃而谈的样子。巧眉,你聪明绝顶,你仍然骗不了嫣然。

嫣然惊愕得瞪大眼睛。原来他们都不知道!原来巧眉没有说#糊不信任的看着凌康,半晌,才哑声问:

“没有呀!”安公子不很介意的说:“我们今天公司里聚餐,老板请吃尾牙酒,我下午就告诉嫣然了。她大概去买东西了,她知道我最怕陪她逛百货公司。”安骋远四面张望。“凌康呢?”

任重负远,履险如夷,

“虚字就是感叹号的单字,例如‘啐!’‘嗨!’‘哼!’‘哈!’‘嗯!’……之类的玩意儿,他不用嘴说话的,他用眼睛说话,那些女孩就跪在地上对他爬过去了。仲代达矢是男子汉,我呢……”他长叹一声。“我的棱角都被磨光了。我不配当男子汉!”“少胡说八道了!”嫣然气呼呼的接口:“你少拿那些中古时代的日本女人来衡量我们,男人哼两声就跪着爬过去!那些女人太没个性了#糊们早已成为男人的奴隶,如果你希望找那样的女人,其实也不难,你去非洲,听说那儿有个部落,女人还停留在吻男人脚的阶段。不过,她们的男人你也不够资格当,那些男人是骑在犀牛背上猎老虎的。他们要一个女人,就送她十张老虎皮,三对象牙,一个犀牛脑袋。那女人就算是天仙,看到这样的礼物,也都会一路跪拜着拜到那男人怀里去。”“有这种事吗?”卫仰贤听得出神。“这部落叫什么?我以为非洲已经很进步了。”“这部落的名字叫‘烟造’。”凌康接口,从秀荷手上接过一杯咖啡,一本正经的喝着咖啡。“在非洲最南端一个小角落上。等于在失去的地平线上。”

“气走了?”嫣然怔住。“怎么气走了?他们——吵架了?凌康说了些什么鬼话是不是?他到底在玩什么花样?我该找凌康好好谈谈!哦,我真该死!我就记得今天有件什么事要办,找凌康!”兰婷仔细看嫣然。“或者凌康没做错什么。”她吞吞吐吐的说。“是巧眉把凌康拉到琴房,关着门吵,两人的声音都很低,我们父母总不便于偷听,然后,凌康就一怒而去。凌康走的时候,气得眉毛都直了,脸都绿了,认识凌康这么久,我没看他这么气过。等他走了,我去问巧眉,巧眉只是呆呆坐着,一句话都不肯讲,然后就在钢琴前弹了一个晚上的悲怆!”

“你是重生的火鸟?”“为你重生。要为你活五百年。”

“不,我不可怜,”她急促的说。“我有两个这么优秀的女儿,这么善良温驯而可爱的女儿,如果我还不满意,我就太不知足了!”嫣然更深刻的看着兰婷。哦,妈妈#糊心里在想着。你是可怜的,你也是不满足的!你永远在痛恨久远前那个春天的早晨,在那个早晨里,你失去了小女儿明亮的眼睛,大女儿活泼快乐的心境,你还失去了你渴盼已久的小儿子!一下子时间,你失去了三件珍宝!哦,妈妈,可怜的妈妈!这一切一切,只毁在你大女儿那双手上!

“我告诉你,巧眉,”他忍无可忍,急促的说:“如果我要和嫣然去雨里散步,五年前我就可以和她去了!你懂了吗?”

“什么感觉?”“填表,我好像到了医院挂号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廉价的原子笔,他靠在柜台上,飞快的填着表格,一面填,一面说:“我们活在一个填表的世界里,上学要填表,毕业要填表,找工作要填表,生病要填表,报户口要填表,受军训要填表,考学校要填表……哇,我填了一辈子表。想看几本书,还要填表!”他把填好的表格交给她。她拿起来,看着:

居然喊成了:“巧……巧……眉……眉……”

“怕什幺?”

她挑起眉毛,深思着。“全由我决定吗?”她问。“我怎么说就怎么样吗?你完全没有异议吗?”“是的。”他爽朗的说。“今晚我是你的奴隶,女王怎么吩咐,小奴隶就怎么做!”“那么,我说——”她想也没想,冲口而出:“我们去接巧眉和凌康出来,四个人去吃一顿,聚一聚!”

“吱”的一声,小坦克在街边急煞车。

安公子回头瞪着嫣然。

“你真想这样做?”他问,眼神里明写着困惑。“我以为……今晚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

“我真想这样做。”嫣然回答,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事实上,在图书馆里的时候,她曾经连想都不愿去想巧眉,现在,却觉得迫不及待的要见她#糊忽然强烈的怀念起过去,怀念起四个人在一起唱“口克口克咔咔”,和大谈“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日子。“骋远,”她凝眸问:“你有多久没见到巧眉和凌康了?”“很久了。”安骋远低声答,巧眉的名字仍然勾起他心底的创痛。“我想……”他哼着。“我们还是两个人单独过比较好……”“怎么?”嫣然尖锐起来。“你还是怕见巧眉吗?”

“嫣然!”安骋远低呼了一声,点头说:“好,我们去接他们!不过,总不能这样闯了去吧!或者他们有事呢,总该先打个电话问一问。”“你开到路边电话亭停一下,”嫣然说:“我打电话去问!”

安骋远不再提任何意见,车子往前开去。在路边的第一个电话亭停了下来,嫣然下车去打电话,安骋远有些心神不定的坐在车内,心想,今晚是完蛋了#蝴本想在今天晚上,逼嫣然答应婚期。而现在,加入了凌康和巧眉,还能谈什么?他不懂嫣然为什么要约巧眉和凌康,难道,事到如今,她还要证实一些什么#蝴不安的蹙眉,不安的用手摸着方向盘,不安的等待……嫣然说了很久的电话,可能凌康夫妇也不想出来,本来嘛,人家还在新婚燕尔的阶段,谁要和你们共度良宵!嫣然打完电话回来了,坐进车子,她简单的说:

“好,他们在大厦门口等我们,去吧!”

怎么?他们竟没有拒绝?安骋远无可奈何的往仁爱路开去,一面问:“你的计划是怎样呢?”

“去法国餐厅吃牛排,然后去海边赏月!”

“嫣然,”他小心翼翼的问:“巧眉能去法国餐厅吗?能用刀叉吗?能去海边吗?能赏月吗?”

“哦,她能!”嫣然肯定的点头。“她必须能够!否则,她就成了凌家那栋大厦公寓的囚犯!走出那监牢的第一步,是适应正常人的生活!”骋远深深的看了嫣然一眼。她用了两个很刺心的名词:“囚犯”和“监牢”。他不知道这两个名词的意义,直觉的感到,巧眉和凌康可能不大对劲。这里面有问题,他不敢问,自从发生巧眉的事件后,他就再也不敢问有关巧眉的任何问题了。当他们接了凌康和巧眉,当他们终于坐在法国餐厅里的烛光下,当骋远不可避免的再见到巧眉,他终于明白嫣然的意思了。巧眉坐在那儿,烛光映在她的脸上,她苍白得像半透明的,瘦削的下巴,空洞的眼神,勉强的微笑,惊怯的表情……她本来就有些虚飘飘的,现在看来更不实在了,她憔悴得像个幽灵。他心悸得不敢去看她,转眼看凌康,凌康也不见得好到那儿去,瘦了,深沉了,会抽烟了,他总是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牛排送来了,四个人间仍旧很沉默,谈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谈话,天气,工作,物价,时局。牛排来了,在每人面前冒着烟。嫣然看着凌康,稳定的说:

“凌康,你帮巧眉把牛排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巧眉,你右手是叉子,左手是刀子,你不必用刀子,因为凌康已经帮你切好了。你可以用左手扶着盘子,当心,盘子很烫。好了,拿起叉子,你可以吃了。多吃一点,在台湾,没有人死于营养不良症!”巧眉吃了起来,骋远惊奇的看嫣然。在这一瞬间,他觉得爱透了嫣然,恨不得再当众吻她一次。也在这一瞬间,他知道嫣然为什么要把巧眉约出来了。她在想办法救她,救这个已站在死亡边缘的女孩。

凌康的精神来了,神情迅速的变得充满生气与活力。他和嫣然交换了一个视线,完全领悟了嫣然的用心。他熄灭了烟蒂,帮巧眉切肉,拌生菜沙拉,递叉子,铺餐巾,送餐巾纸,一面做,他一面轻快的说:

“巧眉,这家餐厅气氛很好,很欧洲味。你一定不懂什么叫欧洲味?欧洲是古典的、艺术味很浓的。这家餐厅也是,我们顶上有一盏花玻璃的吊灯,光线很弱。窗子上也是花玻璃,所谓花玻璃,就是彩色玻璃拼起来的,你可以想像那样子,是?我知道你还有颜色的记忆。我们桌子上,铺着红白格子的桌布,你摸摸看……”他握祝糊的手,去抚摸桌布。

“是麻布的。”巧眉低语,脸上已漾起一丝红晕来了。声音里微微带着颤音,兴奋而好奇的颤音。

“对,是麻布的!”凌康说:“我们桌上还有个杯子,里面点着一支蜡烛。还有个小小的银花瓶,里面插着一朵红玫瑰。”他把玫瑰递到她面前去,让她用手摸那瓶子。“这瓶子有长长的颈项,有一个弧度很好的柄,像一个茶壶一样,是不是?”

“是。”巧眉说,嗅着那玫瑰。“我闻到玫瑰的香味了。”她轻触那花瓣。“好嫩好娇的花瓣啊!”放下花瓶,凌康把叉子塞进她手中,她又开始吃起来,一面吃,一面问:“这是很高级的餐厅吗?”“是的。”嫣然抢着回答:“是第一流的#狐们的大蒜面包很有名,你非吃一点不可,凌康,你帮她涂奶油。巧眉,你不必担心有人注意你,这家餐厅讲究气氛,光线很暗,我们坐在一个角落上,谁也看不到你。也没有人来看你。这儿有几样名菜,今天我们吃牛排,下次,可以让凌康带你来吃法国田螺。那是一种有壳的,像贝壳一样的食物,非常好吃!”

巧眉吃着脆脆的烤面包,吃着香香的牛排,吃着新鲜的生菜沙拉……她眉端的轻愁渐渐隐去,脸上的落寞跟着变淡,面颊上居然也浮上了红晕……安骋远惊奇的看着,内心深处,涨满了一种崭新的感动。不甘寂寞的,他对侍者低语,于是,侍者拿来了一瓶法国红酒,注满了每个人面前的酒杯,安骋远举着杯子,正色说:“凌康,巧眉,你们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凌康不解的问:“你的生日?”

“今天是我和嫣然认识一周年纪念日,”安骋远说:“记得我们四个人第一次见面,曾经喝掉整瓶红酒吗?那天——”他回忆。“也是纪念日,第五十四个纪念日!今天已经是第三百六十五个纪念日了!来,让我们为这个纪念日干一杯吧!”

大家都举杯,巧眉也举杯,大家都喝了酒。酒一下肚,安公子的本性就全回来了,他握着杯子,兴致越来越高亢,心情越来越激动。“凌康,巧眉!”他热烈的说:“今晚,你们根本不在我的计划之内,是嫣然坚持要请你们出来的!我本来很懊恼,我希望和嫣然过一个安静的晚上!可是,现在,我觉得,再也没有比我们四个人重聚更开心的事了!凌康,我知道,我们都有心病,自从去年冬天那个下雨的晚上开始……”

“咳!”嫣然咳嗽了。阻止的喊:“骋远!”

“别阻止我!让我说出来。”安骋远喝了一大口酒,激动的说:“这件事憋在我们四个人心里,使我们大家都尴尬,大家都忌讳,大家都别扭。现在,事过境迁,本来不该提了,但是,不说穿了,我们四个还是要继续别扭下去。所以,我说了,那晚的事情,只证明了一件事:证明人性很贪婪很脆弱,证明我们都是些平凡的人,会发生一些平凡的事……唔,”他再喝口酒:“糟糕!”他说:“嫣然,我怎么有些辞不达意,你帮我说下去,好吗?”混蛋!嫣然心里在暗骂。谁要你发表演说?她有些气,有些懊恼,但是,她啜了口酒,涨红了脸,却很坦然的说了出来:“证明我有个人见人爱的妹妹。凌康,证明你有个人见人爱的太太!这对你是种恭维,对不对?再有吗?……”她沉吟片刻。“证明我有个很糟糕的男朋友……”

她的话没说完,因为安公子拿了一块面包,及时喂进了她嘴里,硬塞住了那句话。凌康再也熬不住,他笑了起来,对安骋远举起了杯子:“安公子!”他诚挚的说:“我真的没有办法跟你生气!我一直想揍你,可是又一直有一百个理由原谅你!好了!什么都别说了,今晚,我们把以前的老帐一笔勾销,大家都不许再有心病了!我提议,从今天开始,我们四个每星期一定要有一晚聚在一起!像那一阵,又弹又唱又乐的!安骋远,你还记得你的和尚脸盆吗?”

“不许说!”安骋远叫着。给凌康杯里倒满了酒,挥手让侍者走开,他们不需要侍者。“喝酒吧!”他注视巧眉。“巧眉,你别呆坐着,如果你不干杯,我不会饶你!我们每个人的生命里,或多或少都有些无可奈何,你如果不振作起来,你如果继续糟蹋生命,你对不起凌康,对不起嫣然,对不起你的父母#旱真话,任何人都没有资格糟蹋自己,因为他要为爱他的人活着,这是义务,不是权利!人可以放弃权利,不能不尽义务……糟糕,”他又回头看嫣然。“嫣然,我是不是话太多了?”他呻吟起来:“上次,就是这句话闯的祸!”

“安公子!你多喝酒,少说话!”嫣然说,注视巧眉,在巧眉脸上看到了感激、感动、感情,和那久已消失的生命力。在这一瞬间,她对那天晚上的事,才能更深的体会出来。体会出骋远当时的感觉,体会出巧眉当时的心情。那一个“拥抱”是人与人间至情至性的表现啊#糊觉得自己的眼眶不争气的在发热,她暗中握紧了安骋远的手,心内有几百种柔情,像蚕丝一般,全绕在安骋远身上。凌康干了杯子,盯着安骋远,他惊奇的说:“你这家伙很怪异!”“怎么?”“你把我要说的话抢先说了!真气人!嫣然,你想办法堵祝蝴的嘴,我怕他接下来会对巧眉说他有多爱她了……”

“我本来就很……”安骋远接口。

这次,是嫣然把面包塞进他嘴里,去堵祝蝴了。

凌康转向了巧眉,他的手紧握着她的。

“巧眉,你听到安公子的话了?这话也一直是我想对你说的!你知道你又瘦又弱又苍白吗?你知道你使每个爱你的人都很痛苦吗?你知道你根本没有权利让我们大家痛苦吗?你知道你必须从内心振作起来,你才会有救吗?”他越说越激动了,越说越有力了,越说越强烈了。“你知道,你再这样消沉下去,你会失去我们每一个人吗?你知道要爱一个像你这样的人是件多痛苦的事吗?你知道我们在你身上,都已经尽了全力了吗?你知道——”他深深吸气,终于强而有力的说了出来:“我对你的爱——已经快要让我死掉了吗?你知道,你在自杀,而我在陪葬吗?”

巧眉紧闭上眼睛,强忍着泪水,然后,她毅然的一甩头,把手中的一杯红酒,一仰而尽。她另一只手,被凌康紧握着,放下了酒杯,她把这只手去盖在凌康握她的手上,她就用双手阖着凌康的手。仰着头,她坚决的对桌上所有的人,铿然有力的说:“今天是纪念日!以前的巧眉死了!多愁善感的巧眉死了!我答应你们每一个人,新的巧眉从今日起重生!姐姐,凌康,安骋远,你们每一个都是我的见证!但是,重生需要的不止是勇气毅力决心,还有技术问题!你们要帮助我,做我的眼睛,做我的手!让我能看能走能独立!明天,我去报名,我要重回盲哑学校,去念书,去学习生活的能力!姐姐,你会帮我找到点字的文学著作,是吗?第一件事,帮我找一本唐诗三百首!那么,当凌康再念‘我本楚狂人,狂歌笑孔丘’的时候,我最起码该知道这个‘楚狂人’是姓楚还是姓李?我要走进他的生活,走进他的兴趣,走进他的世界……”她提高了声音,更有力的说:“我们以一年为期!今天是五月二十日,明年此日,我给你们一个全新的巧眉!”

“哇!”安骋远眼眶红了。又举起杯子来。“为火鸟干一杯!”他自顾自的干了杯子。“火鸟?”凌康喃喃的问。激动无比的握着巧眉,他满脸都被兴奋烧红了,他的眼睛明亮闪烁如星辰。他的眼光盯着巧眉,眼里心里,都被巧眉占满了。火鸟,他不知道什么是火鸟。但他看到,巧眉的脸孔那样光彩的红着,像朝霞,像“火鸟”。“火鸟,”嫣然清楚的说,满眼眶都是泪,满胸怀都是激情,她不由自主的述说“火鸟”的故事,从安骋远那儿听来的故事。“相传有一种鸟叫火鸟,它是永生不死的。但,它的生命只能维持五百年,到五百年的时候,它就把自己投身到烈火里烧成灰烬,这灰烬就变成一只重生的火鸟。”她啜了口酒,脸也红了,红得像酒。“火鸟,”她重复着:“不经过烈火燃烧,不经过烧成灰烬的苦楚,怎么能得到重生?”她举杯。“为火鸟干一杯!”她也自顾自的干了杯子。

“哦!火鸟!”巧眉听懂了,她被那崭新的、醒觉的自我“燃烧”着,被凌康那火般的热情“燃烧”着,被姐姐和安骋远那强烈的鼓励与爱“燃烧”着……她知道,她一定要经过这一关,投身到烈火中,烧成灰烬,再“死而复生”#糊点头,重重的点头。从凌康那儿抽出手来,她找寻自己的酒杯,凌康把杯子递到她手中,为她注满,也为自己的杯子注满,他和她碰杯,杯子的声音“铿”然而鸣,她说:“是的!为火鸟干一杯!”凌康凝视着她。“燃烧吧!火鸟!”他说:“燃烧吧!我愿意陪你,一起投入烈火,一起重生,再一起飞向永恒!”

他们都干了杯子。“好一句‘一起飞向永恒’!”安骋远说,热烈的握住嫣然的手。“我们也一起飞向永恒吧!”

这一刻,天醉了,地醉了,夜醉了,人,当然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