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户口在这里,知道了周老三的家在哪儿,他也不担心周老三跑了。

见姜瑜瘦瘦巴巴的一团,两只眼睛格外明亮,那么眼巴巴地瞅着自己,就像家里养的那只小猫咪一样,实在是很难让人拒绝,女工作人员轻轻摸了一下她的头:“我再找一遍吧。”

冯三娘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还以为周老三真是为了多挣些工分,心里有些感动,又有些埋怨姜瑜不懂事,她要把自己的工资拿出来补贴家用,家里哪会这么紧张。

周老三咳了一声,腔调很缓,像领导讲话一样,先表扬了姜瑜一番:“还是小瑜你有本事,会念书。咱们老周家出了个吃公粮的,好事啊,建英、建设,你们得向小瑜学习。”

这话虽然是呵斥,但也表明了周老三的意思。

老医生前脚一走,姜瑜后脚就从病床上爬了起来,冲窗外招了招手:“别躲了,人走了。”

还是旁边干活的人看他胳膊上都是血,反应过来,叫来了沈天翔。

姜瑜也不管这些,她和衣躺到床上,打了个哈欠,重新做凡人的第一天,真累!不过想到今晚的收获,她满足的闭上了眼,梦里她回到了第一世的家,母亲正在熬鸡汤,锅里黄橙橙的鸡汤汩汩地冒着烟,香气四溢,把人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周老三都快被这个猪队友的儿子给气死了。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还是唯一的独苗苗,他还得出来给他善后:“翔叔,建设这孩子馋肉,脑子发晕,犯了糊涂,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他计较!”

“知道了。”周老三压低嗓子说,“你夜里警醒点,要是有人上门找我,就说我去田里守谷子去了。”

姜瑜摇摇头,又问:“就这些,还有吗?”

“太浪费了吧,她睡一觉出出汗就好了。”冯三娘怯生生地说。这年月,饭都吃不饱,有个小病小痛,谁不是呆在家里熬过去的,一点小风寒感冒,根本不用看医生。

经过晒场和刚才的事,姜瑜已经大致摸清了周老三的性格。周老三非常好面子,所以刚才她刚才只是暗示了一下周建英被男人欺负了,周老三连问都没问周建英一句,也没查证这件事的真伪,更没想过要去帮周建英讨回公道,他的第一反应是要把这种丑闻压下去。完全没考虑过周建英的感受,也难怪周建英受不了。

沈大娘的小儿媳妇马上捧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妈,你孙子又在踢我了,我先回屋躺躺。”

姜瑜咽了咽口水,她只是想打个牙祭而已啊,怎么弄来一个这么大的家伙。真要等它跑下来,自己这小身板,目前可不够看的。

算了,可能这个年代就那么苦吧!

姜瑜翻身而起,甩了甩胳膊,准备趁着大家都去抢收,没人注意到她的时机,赶紧开溜。不过还没等她迈开步伐,远处的田埂上一个中年妇女挥舞着毛巾,深一脚浅一脚地从田垄里跑了过来,边跑边喊:“姜丫头,没事吧,翔叔让我送你回家!”

“哦,那你认识一个叫梁毅的人吗?”姜瑜直奔主题,她发现了,对冯三娘这种人不必绕圈子。

“梁毅?谁啊,没听说过。”冯三娘看了姜瑜一眼,有些担心,“小瑜,妈跟你说,你不小了,过两年就可以说亲了,不要跟外面的男孩子出去,这会影响你的名声的!”

姜瑜一听答案就没兴趣跟她多说了,不过嘛,未免冯三娘哪天在周老三面前说漏嘴,被周老三察觉,姜瑜故作紧张地说:“别乱说,要被周叔听见了,怎么看咱们娘俩?万一建英哪天动了心思,还说是我带坏她的。”

果然,冯三娘马上紧张起来,嗔了姜瑜一眼,把声音压得极低:“知道就好,小瑜,妈跟你讲,女孩子要自爱……”

见吓住了她,姜瑜才没心思继续跟她胡扯呢。

“知道了。”姜瑜敷衍地应了一声,施施然地回房了。

看到女儿到厨房转了一圈又走了,都不给自己搭把手帮个忙,冯三娘非常不高兴,但她到底还顾忌着站在院子边的篱笆前抽烟的周老三,没敢大声喊,只不满地抱怨了一句:“真是欠了你们的,天天下工回来都是冷锅冷灶的,还得我伺候你们这爷三,不对,现在是四个了,我的命还真是苦啊!”

耳尖的姜瑜听到她的抱怨,眉都没抬一下,冯三娘的苦都是她自找的。她天天下地拿工分,前夫死的时候,女儿也十岁了,能收拾家里出去挣个三五工分,母女俩省着点,勤快点,日子过不下去?非要来给这个家徒四壁的周老三养孩子,当带薪的保姆,怪谁呢?

姜瑜进房间就扣上了门,趴到床上,把票据和三十块钱掏了出来,铺在床上。

冯三娘这人没什么城府,不会伪装。她说不认识梁毅就是真不认识,不过既然她不认识梁毅,那梁毅为何还会寄钱给她呢?还是这么大一笔钱。

这种问题,估计也只有梁毅这个当事人和周老三才知道。问周老三肯定没戏,那不如直接问梁毅这个当事人?

不过在开口问之前,首先得确定这两个人没关系。

第二天早上,姜瑜装作没有看见冯三娘的暗示,把碗放下又以林春花叫她为由出门了。

姜瑜这次真的去林春花家了,不过不是空手去,她逮了一只兔子过去,至于借口,姜瑜早想好了,就说是这只兔子想喝水,自己掉了山上的人工蓄水池里了,然后碰巧被她看见了。

等中午林春花回来听说这事后,拍着姜瑜的手说:“你这孩子是有福的,这都能被你撞上。”

林春花倒是没怀疑,因为前些年也有兔子掉进过人工蓄水池里。

只是,这兔子她不能收。林春花拎着兔子的耳朵将它塞进了姜瑜的手里:“被人看见不好,你带回家,让你妈煮了。”

“带回去哪还有我的份,我能啃个兔头就不错了。”姜瑜垮下了脸,可怜巴巴地望着林春花,“林婶,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让我吃口肉嘛。这事,你不说,我不说,叔,大哥,大嫂和小伟也不会说出去,谁会知道?对吧,小伟?”

这年代哪个孩子不馋肉,小伟瞪着一对虎溜溜的眼珠子,机灵地点头:“对,奶奶,你放心,我啃脑袋,把兔腿给小瑜姐姐吃,她这么瘦,得多吃点,才能长更高。”

林春花看着两个孩子渴盼的眼睛,说不出拒绝的话来。现在这个季节,不年不节的,粮食又没分下来,家里已经很久不见荤腥了,也是苦了这两个孩子。

“好,我现在就杀了给你们做红烧野兔,小伟,这事可千万不能说出去哦。”叮嘱完了大孙子,林春花麻利地拿起刀把野兔杀了,然后把皮毛用水冲了一下,递给了姜瑜,“贴到堂屋的墙上,等冬天给你缝在鞋子里,可暖和了。”

小伟一听这个,来了兴趣,嚷嚷道:“小瑜姐姐,让我来,让我来!”

姜瑜笑眯眯地把野兔皮递给了他,然后去帮林春花打下手。

林春花先将宰好的野兔肉焯了水,然后烧热锅,加入些许猪油、干辣椒、姜片和葱段煸炒,然后加入焯过水的野兔肉翻炒,中途加入一点白酒,最后加了半盆开水,加盖煮了二十来分钟。

等兔肉微微熟了以后,林春花再把切好的一盆土豆和几瓣剥好的大蒜倒了进去,盖上锅盖继续焖。

等沈大叔和林家大哥、大嫂下工回来时,桌上已经摆了很大一瓷盆红烧野兔,三人都面露惊喜,诧异地问:“妈,哪儿来的野兔肉。”

林春花往姜瑜的方向嗔了一眼:“还不是小瑜,这孩子在山上挖野菜时瞧见蓄水池里有只野兔,就逮了回来,非要送过来,说给小伟补补身。”

要不说林春花怎么是妇女主任呢,脑子就是通透,就算姜瑜半句也没提,她也明白了姜瑜的用意。

她留姜瑜以后都在家里吃晚饭,虽说一个月给了三块钱,但饭桌上多了个外人,毕竟不是那么自在,更何况还会因此得罪周家,儿媳妇心里也多少有意见。但人家姜瑜不计前嫌,有好东西第一时间就想着孙子,儿媳妇多少也得承这个情。

尤其是他们家孩子少,小伟前头有个哥哥,后头有个妹妹都没养大,就小伟一根独苗苗,全家人更是把小伟看得跟眼珠子一样。对沈大嫂来说,对她儿子好比对她好一百倍有用。

果然,沈家大嫂有些赧颜地看着姜瑜,招呼她:“别客气,就当是自己家,赶紧坐。”

在沈家吃了一顿和乐融融的饭,桌子上三个大人尽量吃土豆,都把肉留给了姜瑜和小伟。

饭后,喝了口水,沈大叔三个大人又去上工了,林春花要在家里洗碗收拾。

姜瑜去帮她的忙,借机故作好奇地问:“林婶,今年是不是又要招兵啦?”

林春花一边麻利地洗碗,一边笑着说:“怎么也得交完了粮以后,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姜瑜眨了眨眼:“就是……就是我听周叔说,很想让建设哥去参军。”

现在这个年代当兵可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当然审查得也很严。姜瑜估摸着以周老三在道观里长大的经历,周建设应该没参军的资格。

果然,林春花很快就证实了一点:“就他,算了吧!”

“为什么?”姜瑜故作不解地问道。

林春花耐心地跟她说了一遍,非常认真的强调,只有贫下中农才有资格去参军。

姜瑜捏着下巴,沉吟了两秒:“那周家就没个亲戚朋友在部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