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拂衣很是听话的想要走过去,却被船下那乌黑的河水挡住了去路,方才只是手上溅了些河水,便已烧出几个水泡,一片赤红,这若是一直走过去,她不会沉尸河中?

顾疏影淡然自若,手里扬起一把白色粉尘,手法精准的以力道将那抹粉尘推散到虚清的位置,洋洋洒洒落了下去,散出一阵刺鼻的味道,尔后,那些虫子以更快的度撤退了下去。

拂衣怎敢说出真相,怎么敢说自己在梦里亵渎了师父,少女的慌张让她无法安定面对师父,心跳如鼓。

是啊,这昆仑山,哪来的妖怪,拂衣只当是她自己想多了,拍着脑袋让自己清醒些。

门口忽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拂衣,刚才你在和谁说话?”

“我们走吧。”顾疏影迈开步伐,走出门去,后面牵着一道小小的红色身影。

“小姑娘,你回去吧,昆仑山留不得你。”殿上三位仙者皆侧身与其他两位目光对视,心里了然。

在雪地里打了好几个滚,才勉强将那道火止住,可惜它那银白的毛,已经乌黑一片。

“爹爹,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她哭着拼命往老爹身上蹭,手脚吓的冰凉,胸口却越来越热,像是一团要烧了的火。

这不,刚才的天雷就险些劈焦了他傲人的狐狸尾巴,一股子弥漫的烧焦味让他很不爽,就因重新修剪尾巴费去了些功夫,这才没赶上天珠的度。

前头筑有一座拱桥,桥头竖着石碑,上面刻有朱红“奈何桥”三字,两边火红妖艳的彼岸花丛生,有的甚至延伸进流淌着的浑浊河水中。

“阿九。”他轻轻唤她,低吻着她的额头,眉心,眼眸,直至眼角那颗嫣红的泪痣。“阿九,知不知道,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阿九看不清她的模样,隐隐约约听着不太真切的声音,就知道不是自己要等的人。

凝霜因是做妾,并未风光大娶,只是进门以后,李衍便夜夜宿于她房中,不曾歇在阿九屋里过。虽说阿九是有五月的身孕,不宜相侍,可在下人口舌纷杂的议论中,面子到底是过不去。

当利剑刺入龙眼的那一刻,金龙暴怒,盘旋着的身体瞬间展开,四爪大张,朝着顾疏影的方向而去。

金龙太过庞大,嘴里喷出的水柱落到地面,瞬间涨潮如洪,淹没掉大片土地,顾疏影身上的剑气已经用完五道,龙眼,龙身,龙头各处都被刺破,腥臭味漫天,血水染红了海水,他见势头不对,赶紧调转身体朝着另一个方向移去,将龙引的远离了拂衣。

拂衣脑袋晕晕沉沉,在地上吐了好几次,隐约看见师父的一袭白衣似乎染成鲜红,在空中与金龙搏斗的身体还不及一只龙的前爪大,艰辛地逃离躲避着金龙疯狂的攻击。

没料到,金龙尾巴骤然用力往下拍去,直入海里,掀起瀑布般的巨浪恰好落在拂衣所在之处,她被浪潮卷起到很高的空中,刚要落下又被另一波浪潮困住,带向更高的地方。

顾疏影显然分了心,停住了手心控制的即将刺入龙头的剑,反手一拨化作一道金光,护住了即将摔落在地的拂衣,可他自己却没能躲过龙爪的袭击,粗大的龙爪壮如铁树扫向他腿间,清脆的断骨声响起,紧接着他身体一轻,再也控制不住的被龙拍向高空。

拂衣来不及看到后面已经晕了过去,身体承受不住从高空落下的重击,若不是刚才那道紧急的金光接住她,现在已经粉身碎骨。

她陷入了昏迷,隐约听见有人唤她阿拂,她想答应可是睁不开眼,脑袋一阵闷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刺了进去。

顾疏影脸色苍白,举着手里的金针而抖,眼眶微红,最终闭了眼,心里一狠将针刺进她的脑颅。

“我不会再让你跟着我一起承担痛苦了,阿拂。”

所有的一切,让他来承受。

金针入脑,记忆全无。

她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几年,时间太久,当她醒来时,像是走出一个恍惚的梦,脑袋一片空白,面对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顾疏影双腿尽废,脸庞如同注铅一样的白,坐在轮椅上,面对着大殿上的众人,虚弱得连眼眸都抬不起来,“从今日起,我自愿与昆仑脱离一切关系。”

殿上两位长老皆是神情严肃,之前他们还在指责顾疏影,不仅在昆仑最需要扶持的时候背离而去,还犯下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祸,逆天改命的事情,身为昆仑弟子,明知不可为却要强行如此。

顾疏影,他选择了这样的方式来保全昆仑。

阮拂衣站在底下看着师父,看他白衣底下滴出的暗红鲜血,脑袋一片混沌,究竟生了些什么?

虚善长老面色一紧,“顾长老,昆仑山的规矩你最清楚不过,若是主动背离昆仑,可是要受罚的。”

“我知道。”

“不要啊师父!”底下一声凄厉的女音传来,半夏如今已经长成十五六岁的俊俏模样,容颜艳丽而妩媚,此时她眼里满是泪水,恨不得扑上去抱住师父,因为她知道,师父随时可能会在下一刻倒下。

顾疏影抬起头,两鬓的白有几丝因为汗水粘在了脸上,他望向两个并肩而立的徒弟,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

拂衣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串骨链,她目光呆滞,越是想要回想过去的事情,脑袋越是空白。手腕上的骨链在无声无息的缩紧,直到她被其中一块骨头尖端刺的疼,才察觉到。

她抬起手,身后的光照射在那串手链上,一排象牙白的骨头颜色有些光,其中似乎有晶莹的东西在缓缓流动,她还想看清楚些,却被身旁的半夏一把将她的手腕拉下,半夏的手不偏不倚,恰好覆在那串光的骨头上。

“师父给你的东西,小心收好。”师姐声音很轻很细,眼里看她的神情,却是憎恶的。

外头烈日当空,顾疏影被人抬上了很高的木架,手脚皆被粗绳捆住。

半夏被人牢牢拖着,不能接近师父半分,她边哭边跪在虚善面前,“求你别让他们绑住我师父的腿,他会受不住的……”

虚善又怎会不知,顾疏影身负重伤,如今更是双腿全废,看那衣服上的血迹,显然还是未能愈合的新伤。

可是,“规矩不可废,这是他自己担下的惩罚。”说完,他的目光快瞥过阮拂衣呆呆傻傻的脸。

半夏跪在地上,脑袋重重的磕在地面,接二连三敲击地面的响音回荡在每个人心间。大家知她向来傲慢清高,现在却为了师父,以一种最为谦卑低下的姿态,跪着向他人求饶。

最毒辣的太阳灼烧着顾疏影的身体,昆仑的杖刑弟子手执两瓣手指粗细的乌丝长鞭,在他身上落下九九八十一鞭刑罚,每一鞭下去,声响清脆,无一处不是皮开肉绽,到最后除了脸,从脖子到脚尖,都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那昔日翩翩的白衣,哪里还有半分清俊的模样?

“师父……”阮拂衣心里一阵痛,脑袋疼痛欲裂,几乎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