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一直不说话?你在想什么?”宛茗为向恂拈去衣袖上的草屑,先开口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那是自然,承蒙大人提拔,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宛茗更觉得奇怪,这不是大方与小气的问题,向恂远远没有替任柏水求情的道理,宛茗想不出一个所以然,径直问道,“为什么?”

宛茗低眉浅笑,轻松应对,“春风徐徐雨雾飘远水行舟。”

“谁告诉你他有功劳?”洪欣极快地反驳,气愤难平,“处处都是他在惹麻烦,差点都死在他手里,这种人哪里来的功劳?!”

“恩?”

“我们不想当逃兵!还不如和驸马一块杀敌痛快!”

“才丑时”,小舞放好茶盅折回宛茗床边,“公主,您再睡会吧,您看起来很累。”

向恂消沉的一面,在明宁作为向恂师傅的十几年间,是明宁所没有接触过的。天皇贵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向恂,从来都是神采奕奕,自信俊朗。不管如何去想象在物是人非的变故之后向恂的感受,这样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才让明宁真切地体会到向恂心里那种不复从前的空缺。

“师傅,你说她是什么意思?她们不是互相在乎吗?又为什么会这样互相伤害?”

尖叫声同时吸引了向恂,任柏水的目光,向恂站直身体,比任柏水更快一步到了宛茗身边,拍了拍宛茗的脸颊,不见醒,向恂抱起宛茗直奔主帐。

说树倒猢狲散也许不太合适,但冷虎山确实越来越冷清了。平常的日子中没有觉洪世昌的领导能力,现在离了洪世昌,这一帮老少爷们就跟没有了精神骨一样,上后山逮只兔子都没什么干劲。

“傻孩子,没人会逼你,你只记得,别把所有事情都放在心里,那样你一个人会熬不住的。”

老将们没话说,继续了下一个话题。之后向恂的分析面面俱到,点点都是客观事实,更有多角度的思考,不得不说是让人眼前一亮的主意。没有夹杂太多个人情感,和原朝将军的立场冲突也就很好地规避了。

向恂没和任柏水呛声,看都懒得看任柏水一眼,“宋将军,刻不容缓,我和你一起去军营。”

任柏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地抱着伍月,愤怒已经转换为无力的哭咽,“三年前皇上祭祖上香,看见宛茗的第一眼,我就已经无法自拔,我奋读书,最终高中状元,可是有什么用?宛茗……为什么会认识她?喜欢她?为什么?我有什么是不如她的?为什么喜欢她?!”

想起什么,洪欣问着若有所思的明宁,“师傅,您以前就见过伍月,依您看,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那爱卿觉得,这权,朕应该如何放?难道驸马抗旨一事,朕就睁只眼闭只眼,不闻不问了吗?”

宛茗笑得无声,“福公公,前头带路吧。”

武将和主将应该多留在军营,和所有将士一起等候命令。分派任柏水和另外两位官员前往令州、柳州和济州借兵。泾地全面戒备,绝不允许敌军再往前突围一步!

“小舞,准备两盆温水还有纱布,其他人全都退下!”

“大人,户部侍郎已到门口求见。”

“你……”宛茗被向恂孩子气的所作所为气着了,“你有没有想过后果?意气用事,任意妄为,你也是久居皇宫的人,怎么会这样无所顾忌?”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驸马向恂执掌官印月余,今硅国进犯,泾省处境堪忧,特派遣大原五万人马应战,捍卫泾省之安全。驸马身为皇亲国戚理应以身作则,积极抗敌,故命驸马向恂于一月之内招兵两万,壮大泾省兵力,钦此。”

宛茗正打算告诉向恂,差点和急匆匆从书房出来的向恂撞上。宛茗稳住神,问着匆匆忙忙的向恂,“你这是急着去哪里?”

“你晚膳过后去明宁大师那儿,明宁大师怎么说,你身上的毒素除尽了吗?”

向恂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不管怎样,最终是达到了向恂的目的,任柏水脸都要气僵了,左手紧紧抱拳,拱手离开了东宫。

任柏水赶忙赔上笑脸,“如果不是有事拜托伍月姑娘帮忙,我一定留伍月姑娘在府里长住。”

倾盆大雨的雨势在日傍西山时分减弱,变得连绵不绝,淅淅沥沥。

“洪欣,你先带伍月走,然,然后再叫人来!”

洪欣从马上下来,面前是热气腾腾,香飘四溢的面摊,向恂将马绳绑在树上,叫了两碗面。等着的间隙,向恂看了看洪欣,“你怎么了?无精打采的,你和洪大哥难道真的要走?”

“她之所以会昏过去,大夫说了,是急火攻心,加上身体虚弱,并非是被大人撞到所致。”

“这块军符令牌能够调动两千兵马,听你差遣,并且你的命令无须通过任何大小官员,见牌如见我。”

“向恂,向恂”,洪欣昨天一整天都没看见向恂,一半好奇一半担心地找到向恂常待的书房,但只见拿着鸡毛掸子掸灰的福生,“向恂又没在这里吗?”

向恂拿起竹篮里的番薯放在嘴边,斜睨一旁的人,“蒋川,你怎么来了?”

向恂一掌劈在向愐肩上,向愐双腿失力已经跪下,向恂毫不动容,抬腿横扫,向愐被打得仰面倒地,一口血吐了出来。

向愐一步步走近向恂,一拳砸在向恂右脸,“装出这幅不明白的样子给谁看,这不都是你想要的吗?”

这么明显的安抚没有办法说服洪欣,到最后,洪世昌的立场也改变了,向恂的处境是显而易见的,向恂处处为洪世昌和洪欣考虑,只顾自己,把兄弟当成麻烦急于摆脱的事,洪世昌做不出来。

嬷嬷添好茶水,宫女盛上菜肴,一桌丰盛。

车轮转动,宛茗知道她的办法没有说动向恂,掀开车帘,扶住木框,宛茗弯着腰从马车里探出半个身子,吓得马夫赶紧勒停了马。

任柏水要去看看的话到嘴边没说,换了话题问,“驸马呢?”

宛茗不走不行,只能是示意小舞。小舞明白,没有跟去,“驸马,回宫我给你上药吧?”

宛茗的指尖触及向恂的衣料,前一句还以为听错,后一句清晰无比,宛茗僵住的手,握紧收回,喉间的哽咽在催热宛茗的眼眶,咬住嘴唇,为了不出一声。

为的公公阴阳怪气,一双细眼斜视着打量向恂,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跟天花板说话。向恂背对着身后的一干人等,头也不抬地只端详摩挲手里的石头,“你们都出去,我不用你们服侍!”

对向恂的处置就在嘴边,不杀,也要杖刑八十大板才能泄原帝心头之恨。然而在原帝下令之前,宛茗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大哥”,洪欣拉住洪世昌的手腕,微微用力,另一只手指向前方一身白衣的人,“大哥,慕容恂。”

小舞一再地问,唤回了出神的宛茗,“是与不是,查证了才知道。小舞,你赶紧去问清楚我朝大军已行至何处,大概何时抵达京都,切记避人耳目。”

最新的消息送入皇宫,宛茗从雨茗宫一路走到正清宫,匆匆的模样不似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