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茗的指尖覆上向恂的唇,声音还带了困意,粘软无力,“别走,你走了,我睡不好。”

单实在硅国士兵的掩护下重回马背上,看着被四五个人围攻仍然游刃有余的向恂,不再恋战地下了撤退的命令。向恂战告捷,同时是单实领兵之后的第一场败仗,以后难免再交手,输赢就难说了。

自大狂妄是向恂最不愿看到和听到的军情,不由得皱了眉,却见宛茗在轻摇头,尽管不明缘由,向恂还是忍住了。

“回公主,昨晚和前晚都没有动静,前日打了一场厉害的,将士们负隅顽抗,最终还是守住了,兴许硅国也有损伤,昨日竟然偃无声息了一整天。之前晚上进攻的情况也是有的,好在三番五次都能抵御住,这才等来了公主和援军。”

“帮?怎么帮啊?!”任柏水砸了酒坛,踉跄地站起来骂骂咧咧,“我要让向恂不得好死!你可以帮我吗?恩?!”

洪世昌正要说,忽然盯住了对面走过来的一个身影,“呐,呐,说曹操,曹操就来了。”

“皇上,平心而论,驸马向恂无论是样貌人品,才学武艺皆属出众,若她能好好待公主,不失为一段千古佳话。”

“是,奴才听命。”

明宁答应了宛茗,不是被宛茗的理由所说服,而是在宛茗的良苦用心前,无力辩驳。明宁原以为,以女子一肩挑起国家重担的向恂已经足够坚韧和出色,甚至举世无双。如今见到宛茗,她和向恂两人,胆识谋略或许是处在伯仲之间,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宛茗比向恂更有一份气度和包容在,而就是这样一点,能将向恂和宛茗融合在一起。向恂独傲张扬,宛茗内敛含蓄,以静制动,方能动静皆宜。

仰面将第五支箭回敬给黑衣人,借助墙壁落脚腾起,向恂踹开了牢门,散落了一地的木头,向恂踢出一块命中黑衣人的胸膛,其力道直让黑衣人往后退了两步。这下公平多了,而在面对面的情况下,向恂有足够的把握生擒黑衣人,逃无可逃的牢笼,还说不定是对谁而言。

“大人”,任柏水的人有事来报,伍月暂时坐到了一边,“公主已经去过牢房,未下任何命令。”

不过半日就生这么多事,宛茗只能赶紧找到向恂,一是为问清楚,除了宫里的消息,宛茗更想听听向恂怎么说,免得被人故意抹黑。二是为保护向恂,有宛茗在,不管谁想动向恂都得顾忌三分。

“任柏水,我要杀你易如反掌。而且我想要的东西,不是你可以干涉的!”

危及性命,自然而然地又开始缩回安全主义,宛茗唯有在心里叹气。

“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向恂真心实意地问出这么一句,其含义两个人都懂。

“下官敢问公主,驸马的病情如何?”该说的都说了,任柏水才想起这桩下毒案中的直接受害人,任柏水不乐意但却不得不问。

“大人!”来人脱下斗篷的帽子,向书桌后的人请安道。

门推开,让明宁吃惊的是,向恂已经起来,穿着单衣坐在桌边,颇为费劲地包扎着手臂上的伤口。明宁走过去的时候,向恂手嘴并用,艰难地绑上了结。

“向恂,小心!”洪欣用力挥出长鞭套住攻击向恂的人的脖子,可惜慢了一步。

宛茗很清楚向恂作这幅画的初衷,正因为明白,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加掩饰。宛茗示意不断感慨向恂画工的小舞打赏福生,自己拿着画走进内室,收下了向恂这份无声的解释。

“这些都是那女子亲口所说,小的不敢造假。”

“城北防涝,城东除草,民不帮,官不管,所以你就亲自动手了?”

这下换向恂顿了一下,小舞又回头问了,“您昨晚肯定没睡好,再躺会还是就传早膳?”

凭向恂一人之力难敌众口,何况百姓对向恂有误解和偏见,向恂如今难以服众,必须另觅他法。

如今泾省的户部侍郎不是别人,正是原泾国出逃在外又被抓回的二皇子向愐。谋害父亲,叛乱灭国的人还能安然无恙地享受高官俸禄,难怪向恂如此气愤。

“公主”,还没送走一个,又来一个,宛茗的预感不妙,“启禀公主,驸马和户部侍郎在正殿打起来了。”

洪世昌被洪欣提醒,看看四周,“兄弟,蒋川哪去了?”

“那你有什么打算?”

向恂就像没听到,任柏水本来就不是真心传达宛茗的话,也不重复和多说,手里的剑一转,凭百姓的那点力气扔来的菜叶和杂草沾不到任柏水身上。

“公主既然不愿意见你,个中缘由我不问也不查,杨大人就应该聪明地理解公主的意思,不要公主不想砍你的头,你还自己伸长脖子送过来!”

“恩”,小祖宗走了一步回头,瞪着向恂,把手里的弹弓扔到了向恂身上,“哼!”

视线变得开阔,宛茗的眼神没有偏离,缓缓抬头,自上而下,看见了她想见的人。玉树临风的少年郎,一袭红袍于她身上,让宛茗觉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温暖,纷纷扰扰抛却后,宛茗只想拿出所有温柔相待。

宛茗弯了下嘴角,继而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宫女们一个个端着盛有饰的托盘并排而站,小舞打开胭脂盒,为宛茗描唇画眉,有资历的嬷嬷们则依照次序为宛茗佩戴珠钗等吉祥物件。凤冠霞帔,宛茗也有着不可名状的紧张,试着转移注意力,就总是会想到那个,被牵扯进这段婚姻的另一人。

原帝覆上宛茗的手,无奈地叹了气,“从朝政来说,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但是作为父皇,朕始终觉得任柏水才应该是当朝三驸马,毕竟他对你有情,能照顾你,那个向恂,唉……”

“是,是,你能耐”,洪世昌笑着,“那就走吧,免得你一个人在这里出神呆,回来后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小舞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宛茗错开眼,就像没听见一般。

“太子爷,要走一起走,活着才有希望,泾国的百姓们会等着您,您别忘了,三个月之后,上官小姐还等着和您再相见。”

伍凯一脸痛惜地摇头,向恂这才注意到伍凯身上大大小小的伤,这位泾国元老,自向恂懂事以来,从未如此狼狈过,向恂心里有着极大的不安。

半个时辰之内,蒋川已经自责了三次,小舞虽然也担心上官宛,但自认为比蒋川有耐心和胆识,“你放心吧,一定没事,以我家小姐的身手,对付几个地痞流氓不成问题。”

小舞捧起茶杯,嗅着茶香,“听说你们要去仁州,那就应该往南走,和我们方向正好相反。”

慕容恂饶有意思地看了看6承云,“短短几天就能洞察这个道理,难得。你是个好妹妹,对你大哥,和你上官姐姐来说都是。”

“少爷,上官小姐”,蒋川冲了进来,不明白这样僵持着的局面,“赶紧出去吧,火要越烧越大了。”

6承海正和一个高个的男子说些什么,6承海的新婚夫人也在场。6承云走过去,先看了6承海手里的纸,像是眼前这堆东西的清单。

上官宛学先前慕容恂那样,屈膝席地而坐,“你希望是6公子?”

“反正他们二人抢来抢去,得到的纸鸢也是给6小姐你,小舞,二夫人,还有洪姑娘都有纸鸢,就差那一个,6小姐不如自己去拿来,也当帮你大哥。”

“有此规模,不愧是柳州名茶的金字招牌。”

“那只是大哥你的感觉吧,上官姐姐,还有那位慕容公子,两个人谁都没有承认过,大哥,你要因为这个就退缩吗?”

“我说慕容兄弟你呀,什么都好,唯独不会喝酒这一点,要练练,几杯水酒下肚还整个卧床不起,显得忒羸弱。”

6承斌收起心神,摸了摸6承云的头,“就算有几分像,她也不是你大嫂,别胡闹,乖乖去吃饭。”

上官宛话音刚落,就看见新郎6承海正往这边来,亲自带到6家庄门口,一座宽阔幽静的别院,树大叶茂,倒是一处雅致舒适的住所。

“没错,没错……”

上官宛已经定住了心神,小舞看向聚集了不少人的地方,“那边是怎么了?”

洪世昌对谁都是粗声大气,唯独在妹妹面前轻声细语,爱护之情可见一斑。慕容恂一笑而过,“大哥言重,在下他日一定上冷虎山拜访,自然是要记得洪欣姑娘的。”

“慕容兄弟,俗话说,相什么不如那什么,过来喝一杯怎么样?”

慕容恂没说话,示意蒋川说下去。

向恂气得不能再忍,宛茗这回用手掌撑住了向恂的肩膀,不让向恂再多说。

“出兵讨回盛滨一事容后再议,众位将军都歇着吧,无须为此事叨扰父皇。”

宛茗甚至来不及和向恂说些什么,向恂不顾宛茗放在肩上的手,快步离开了主帐,带进的寒风似乎吹进了宛茗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