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恂怒目而视,将所有画押纸撕得粉碎,“你等着瞧!”

老太监哆嗦地抬手指了向恂,又指洪欣,“做了见不得的人的事还这么理直气壮,真是没见过……”

“公主,您是不是没休息好,脸色有点苍白,哪里不舒服吗?”

向恂伸手拍着洪世昌的肩膀,“洪大哥,坐下说吧。”

向恂的笑容僵在了嘴角,继而变成了无限嘲讽的弧度,“曾经是。”

“卖国求荣当驸马,你对得起死在战场上的人吗?”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那你还……”

“哎呦,驸马爷,这是合欢酒,您怎么一个人给喝完了?莲儿,荷儿,给公主驸马把酒重新斟满。”

“有区别吗?”洪欣低头看着地板,“大哥,有区别吗?不都是她吗?”

小舞为宛茗理好珠钗玉环,看了看铜镜,“公主,今儿中午的宫宴,怎么您也要去呢?”

“我是恂儿的师傅,不是我不帮,而是我们帮不上恂儿,此行去原朝,是福不是祸,但却能让恂儿比死更痛苦,我们能做的,微乎其微。”

看见任柏水显露无遗的着急模样,大原皇帝笑道,“爱卿如此为朕的金枝玉叶考虑,怎么不替自己打算打算?朕做任何事都有理由,同样的道理,爱卿,你能给朕一个不这么做的理由吗?”

“进去!快!”

小舞收拾了行囊出来,为上官宛撑上纸伞。路的另一边,一小队人马徐徐前进,在客栈门口,为的将领翻身下马,单膝俯身跪在上官宛身后,“末将恭请公主殿下回宫。”

想到那副爽朗端大碗喝酒的模样,洪欣笑了起来,一会神情又黯淡了。

“有!她们从6家庄出来之后一直往南郊走,我们的人一直尾随,爹,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6承斌想挽留上官宛,伸出手去,又因没想好说辞而缩了回来。

“少爷,少爷!”蒋川没追上慕容恂,只有赶紧地跟上。

鹦哥一开口,慕容恂,6承云皆是一愣。慕容恂指着鹦哥,“它,它刚才说什么?”

慕容恂仰头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大哥,你刚才的‘帮忙’我可看得一清二楚!”

直到慕容恂走出几步远,还能听见6承云不甘心的话,不禁让慕容恂莞尔。这份手足之情可真让慕容恂羡慕,也是6承云让慕容恂确认了一件事,那句脱口而出的反问,表面上是说给6承云听,实际更像是在问慕容恂自己。

洪世昌丝毫不动心,不理洪欣,伸出手掌拍拍慕容恂的背,“慕容兄弟,那卤水片鸭的味道不错,放那么远,你给弟妹夹去。”

“小姐”,小舞接了上官宛手里的帕子,端走水盆,“您也该去歇息了,总不会要在这照顾这个酒鬼一晚上吧?”

之前的不愉快经历让小舞脱口而出,“我帮我家小姐辩解,你掺和什么劲?”

6承海拱手,“在下想请两位喝杯喜酒,以谢今天的帮助,还请两位赏脸。”

6承海抬头看向慕容恂,不解的表情里还有很多无奈,“我不能放弃,别无他法。”

上官宛嘴角噙了笑转身,小舞忙跟着从老人家摊前离开,走远了一点,小舞才笑嘻嘻地说道,“小姐,看不出来慕容公子竟是全然一副小孩心性,遇见喜欢的事物,开心的神色都在脸上写着了。”

洪世昌一松手,小二撒腿就跑,慕容恂想问的事只好暂时作罢。

“啪”,正在吃花生米的大汉洪世昌把筷子拍在桌上,“好,姑娘果然是侠骨心肠,掌柜的,赔偿的事全算老子头上,你要敢收这位姑娘的钱,我拆了你的店!”

上官宛无言以对,任尚书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其思想才情都让上官宛佩服,交友甚好,如果谈及儿女私情,上官宛是从来没想过的,只因不曾有过那种感觉。

“池塘江边,鸳鸯戏水,倒影成双。”

昏闷沉重的感觉消失之后,宛茗慢慢地恢复意识,有了睁开眼睛的力量,但是仍然恍恍惚惚。明白自己是在寝宫,回想起生病的事,宛茗知道自己怎么会全身无力了。想撑着身子坐起来,意识到什么,宛茗看着自己暖暖的手,似乎依稀记得一些话和感觉,但又怕是病中的假象,那便空欢喜一场了。

“公主,您醒啦!”小舞把盛粥的托盘放在圆桌上,去扶起宛茗半坐着,“公主,您饿不饿?”

宛茗摇了摇头,环顾起并没有什么变化的房间,当下就有点失落,又想到本该是如此。小舞看着宛茗的神情,恍然,“公主,您在找驸马吗?”

一下就被小舞看穿心事,宛茗有些缓不过神,小舞却是认真的,没有半点打趣的意思,“公主,您等着,我差人去找驸马回来。”

“等一会”,宛茗很快地叫住小舞,再次变得不确定,“小舞,她来过吗?”

“她?驸马爷?”小舞像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岂止是来过,驸马昨晚照顾了公主一整个晚上,衣不解带,连药,都是驸马亲自喂的。”

看小舞笑得鬼灵精,宛茗还未完全消化向恂昨晚一直在身边的事,“喂药?”

“恩!”小舞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公主您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不肯吃药,病才会在一天之内加重,驸马知道后,不管那黑乎乎的药汁多苦,一口一口地喂给您服下,后半夜您才退了烧。”

宛茗脸上的热度一下子又上去了,不敢相信小舞说的话。凭向恂对她的态度,怎么可能?

“公主,您不知道,昨晚驸马了很大的火,怪我们没有照顾好你,怪太医医术不精,骂完之后统统赶了出去,她自己坐在床边陪您。您有多难受,她就有多担心。”

小舞毫不吝啬对向恂的夸赞,只不过一个晚上,看见向恂为宛茗急得大雷霆,照顾时又细致入微的表现,小舞就对向恂改观了。

宛茗又惊又喜,确信昨晚身边的温暖是真实存在了,更加想见向恂,“小舞,她在哪里?”

“驸马一早就出城了,她说不在城北就在城东,如果您找她,让我随时派人通知她。”

宛茗心里又是一暖,风寒已经好了七分半,竟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亲自去找向恂。小舞把桌上的粥端过来,“所以公主,您趁热吃点东西,然后还要喝药,这些都是驸马吩咐的,不然她又要担心了。”

小舞搬出向恂,宛茗便听话了,将温热的粥咽了下去,身体也渐渐有了气力。

“公主,您是不是不喜欢任大人?”

和以往提到任柏水的玩笑话不同,小舞很是认真地问,宛茗不解,“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感觉是”,小舞就是有这么机灵,才深得宛茗的爱护,“公主,今早任大人带了四位太医要给公主看病,被驸马三言两语给赶回去了。我觉得驸马和任大人都很在乎公主,但是公主喜欢的人,是驸马,对吧?”

宛茗眨了眨眼睛,笑笑并不答话。

“小舞不傻,任大人向皇上提了亲,皇上却将您许配给败国太子,依皇上对公主您的疼爱,皇上不可能牺牲您的幸福,除非您主动提出并坚持,不然皇上选定的驸马会是任大人,而您自己选择了向公子。”

这一切的开始也是宛茗迈出的第一步,被小舞洞悉,宛茗丝毫不担心。

小舞转而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公主,早晨驸马称您为小姐时愣愣的模样就好像回到了从前,这样真好!”

宛茗为小舞真心的感慨愣了一下,然后就笑了。眉眼弯弯,莞尔的笑颜如花,摄人心魄的迷醉。向恂从城东农田策马赶回,额上的汗珠犹在,却在门口见到宛茗的那一刻,如沐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