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菀儿既挟了那块核桃糕给她。又说了那话。风细细自也不好全无表示。她不知瞿菀儿究竟爱吃何物。目光在桌上打了几个转后,却挑了个色泽金黄、看去又甚小巧玲珑的螺丝酥放在瞿菀儿面前的小碟内,笑道:“姐姐尝尝这个!”

不知何时,瞿菀儿的目光却已落在了一片随水飘来的枯黄叶片之上:“又是秋天了……”她忽然的道。风细细不知她到底想说些什么,闻声之后,略一迟疑,也只应了一声。

若有一天有人在一户人家看到一个鬼,而此事过后不久,这户人家的女儿又在大病之后性情突变,甚至是判若两人。凭他是谁,只怕都不免对此心生疑惑,进而追根究底的吧。

转头看他,宇文璟之笑道:“云飞,来,说说,你觉得这位风家小姐如何?”

轿内,风细细无奈的撇了撇嘴。不管宇文璟之那日是否当真看见了她,只要一想到有此可能。她都不想与他有任何的交集,然而如今看来,这个愿望,怕是不能如愿了。

而他之所以如此痛恨瞿府,又有谁敢说其中没有一点瞿氏夫人的影响。

果如瞿菀儿所言,再往前行不多远,风细细便已瞧见了那座心湖舫。

陈述的是自己此刻的心情,坚信的,却是自己定会迎来月圆人圆的一日。

冷静、睿智,这无疑是极高的评价,甚至可以说,瞿老公爷的这一评价,无疑已是一种认定,认定宇文?之乃当今几位皇子中最适合承继大统的一个。

不期然的深吸了一口气,她开口唤了一声:“表姐!”

风细细蹙眉,努力的想了一想,才道:“依稀记得母亲似乎有两个哥哥,大舅舅膝下有一子一女,二舅舅却无此印象!”除此之外,她的脑海中,隐隐约约的还有三个人的影子,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与一个十余岁的少女。印象中,这三个人,应该是她的大哥风入松及她的表哥、表姐。若无意外,那少女,应当就是今晚请她前去赏月的那个瞿菀儿了。

坦然无讳的看向嫣红,风细细的语声平淡:“非止不恨,我有时想起她时,甚至有些同情她!”眼见嫣红满面不以为然,却又不好驳斥的神色,她到底出言解释道:“嫣红,你且想想,刘夫人,她有什么?一个侯爷夫人的名头而已!她膝下虽有二子一女,却都不算是嫡出,也就是说,只要我大哥一天还在,这靖安侯的位置,日后仍是我大哥的!到那时,她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风细细早从嫣红二人口中得知,大熙律明文规定,即便生母扶正,她在为妾之时所产下的子女,仍属庶出。而刘氏膝下二子一女,便是幼子风入柏,也比风细细年长数月,当属庶出无疑。大熙律中,又有明文规定,爵位承袭,当立嫡以长。

兄妹二人僵持了一刻,到底还是那男子让了步,叹了口气后,他放缓了语调,尽量以一种平和的态度说道:“与我约了来赏月的,乃是定亲王殿下,九爷,可能也会与他同来!我知你不喜我的安排,但我仍要提醒你一句,你可莫要胡来才是!”

厚婶听得一惊,再抬眸看向风细细时,却连眼神都有些飘忽了。风细细这话,分明就是在说,人心难测,她能使得动人来我身边,我又为何不能反而收服了此人。怔愣许久,她才苦笑的道:“小姐果真是长大了!”除了这句话,她已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这么一想之后,风细细的心中便也安定了许多。

说到底,她仍是有些心虚的,毕竟是她占了风子扬女儿的身躯,虽说这个女儿,风子扬并不如何看重。心绪一定,她的脑海中,却又不自觉的现出了才刚的那一幕。

希望风府阖府安康,一切顺利吗?那些人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风细细见状,忙转头笑向嫣翠二人道:“你们二人还愣着作甚?快去搬了绣墩来!”

微微一笑,宇文珽之道:“老九,是个有秘密的人!好在他从来也不是我的敌人!”无意再多说什么,他抬起手来,略略一摆,示意那人不必多说,自己却举步,径回书房去了。

听得“南面”二字,宇文珽之那俊秀沉凝的眉目已是一颤,目光再一落到那个红色印章上时,他的瞳孔甚至都不为人知的轻轻一缩。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伸出手,接过了那只竹筒。更不稍加停留,宇文珽之一路径出花园,往书房行去。

深深看一眼厚婶,风细细忽然问道:“这几年,厚叔与连国公府可还有什么联系没有?”

四人接了赏,叩谢过后,这才退了下去。

听了嫣红这话,碧莹却是全无迟疑,当即答道:“嫣红姐姐这话却说错了呢!小姐乃我们府上唯一的嫡出小姐,又是连国公的嫡亲外孙女,身份何其贵重!从前所以沉潜无人问,是因小姐自己不愿争、不想争,而今小姐既一改从前做法,这府上,又有谁敢再稍加轻视!”

因此王家一探得了消息,立刻便坐不住了。只是如今风子扬正在气头上,若再拿了内院之事去扰他,却真真是太岁头上动土了。所以王家之人合计了一番,都决定仍要从刘氏身上着手。既然做了如此决定,这事自然也只能由内眷来做。偏生王妈妈几个媳妇,平日里也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在内院的人缘均各寻常,一来二去的,这事就落到了碧莹的头上。

取出账簿,嫣红将从前各处所欠之物一一勾画,却对多出的物事视而不见,而那些办事之人却也识相得很,并无哪个敢于多嘴。及至账目清点完了,嫣红却又取了一本空白簿子来,将所有物事仔细清点了一回,而后才将之拿了去给风细细过目。

风细细颔,却道:“王妈妈的事儿,就莫要管了!我想着,若是李妈妈那边出了大纰漏的话,这事也就结了!”先前她已同厚婶说过想要逐出李妈妈的事,而厚婶对此,也是全未露出为难之色,只从这一点,她便知道,李妈妈身上,只怕也有些不干净。至于王妈妈,她自己的事儿都顾不过来了,哪还有精力去管别人。这王妈妈,就让她自求多福去吧!

那丫鬟闻声,面上顿然闪过一丝了然之色,口中却只应道:“是!”

若有所思的点一点头,厚婶到底没再多说什么,便辞了嫣红去了。怔怔目送厚婶离去的背影,嫣红仍自了好一回愣,这才转身径回小院。

听她问起这个,嫣红先是一怔,旋即了然,笑了一笑后,她道:“厚婶的卖身契,早些年夫人便赐还了她!厚叔的卖身契,我也不曾见过,应该不在小姐手中!”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才又接着说下去:“至于我与嫣翠的卖身契,却都在府中!”

刘氏的面色仿佛白了一白,但却仍然力持镇定的站起身来,轻道了一句:“侯爷慢走!”及至风子扬去了,她这才看向嫣红与嫣翠,温声的道:“你们二人好好照顾二小姐!若有什么需要,只管问李妈妈支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