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么一番话,风细细也不觉沉默了。本来她请了厚婶过来,不过是抱着以防万一的想法,却不料这万一还真是让她给碰上了。然而让她更想不到的是,这事居然不是刘氏的意思,而是风柔儿主使。看起来,她这个姐姐,还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风细细见状,不觉一笑,回望嫣红道:“看来你们二人对碧莹都很有好感呀!”

风细细也无意瞒她,便答道:“我若要离开风家,你与嫣红二人,我是想要带走的!”在与二婢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后,她对二婢已生出感情,再不似开始时,纯粹只将二人看做是她应尽的义务。因此上,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她都希望尽可能为二人找到一个好的归宿。而就现在这种情况看来,若然嫣红果真情归凌青,要想为凌青开户脱籍,只怕又是一大难题。

轻咳了一声,嫣翠道:“才刚我回来时,见着碧莹了!”一面说着,她已忍不住的摇了摇头。

为今之计,说不得只能是有所取舍了。

厚婶显然已整理过仪容,此刻见着,虽不如初见时那般齐整,却也远不似才刚狼狈。见风细细完好无损的斜靠在床头,朝着她微笑,她也并不那么意外,只上前朝风细细行了一礼。

风细细闻声颔,却忽然的问了一句:“厚婶可是有什么把柄在我们手上?”

那卜大夫原是宫中御医,因年纪渐长,精力不足,便荐了自家徒弟入宫顶了缺,自己却告了老。只是他原籍便是衍都,虽告了老,也并不曾离开。京中一应权贵世家,对他的医术大多甚为信服,又因他年老德勋,家中但有人生病,便时常往请看诊。卜大夫也颇珍惜羽翼,莫说等闲人家请他不动,便是这风家,除却风细细之外,寻常之人,他也时有推脱。

嫣红细忖她的言语,却不由的猛吃了一惊,失声叫道:“小姐……你……”到了这个时候,她才总算明白,风细细装晕竟是为了要让厚婶将这事给嚷嚷出去,让有些人从此有所顾忌,不敢做的太过。而照着目前局势,自家小姐的这个计划显然是成功了。

听她这么说了,厚婶这才点了点头,谢过了座后,又朝着王妈妈作了个请的手势,这才在自己原先所坐的杌子上坐下了。王妈妈见状,却是不好再辞,谢过了风细细后,这才斜签着半个身子坐下。风细细忙又示意嫣红上茶,嫣红会意,忙退了下去,不多一会,已捧了茶来。

她愈是这么不露声色,厚婶这心中却愈不落实,忍不住的抬起头来,觑向风细细,因实在看不出对方的心思,她的言语便也愈加的小心:“我自幼便在夫人身边伺候,夫人她……一直视我如姊妹,我所以有今日,也是全仗夫人!如此恩义,我便是粉身碎骨,也难报答……”

厚婶略谦了几句后,便也坐了下来,抬眸仔细打量了风细细一回,面上不觉现出欣然之色:“小姐的气色,可我上回来时,要好得太多了!只不知这阵子小姐可请过大夫把脉没有?”

这么一想之后,王妈妈再没有心思多耽搁,匆匆谢了嫣红,急急的去了。

这话一出,嫣翠仍是满脸疑惑,嫣红却已是眼前一亮:“小姐的意思是……”她失声叫道,神色既是欣慰又颇震惊,看意思,却已完全明白了风细细的意思。

刘氏的心思,别人不知,李妈妈又岂不明白。面上不由自主的现出几分哀戚,她低声的道:“夫人,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口中说着,自己个的眼圈却不由的红了。

她还待再往下说,却已被面色倏然阴沉下去的风细细截断:“李妈妈……”她厉声呵斥着,面上寒霜凛凛:“我的人,我自会教训,不劳你越俎代庖!”

镇定一下有些复杂的心绪,刘氏淡淡应道:“什么事?”

风柔儿自恃身份,自不会将两个丫鬟的交情放在眼中,闻声之后,点一点头,便又问道:“二小姐呢?你从前可见过她?”一想到风细细,她的心中便如吃了苍蝇一般的难受。

这些年,因为风细细的不理事,府内上下也没几人瞧得起她们,日常办事更是推三阻四,难之又难,时不时还有几句冷言冷语,直气得人心疼。风柔儿屋内的绣珑与她几乎同时进府的,又都是外头买来的,故而二人之间颇有些交情,即便如此,绣珑近年来言语之中也常带几分高高在上的味道,让她心中很不是滋味。而今一朝扬眉吐气,怎由得她不心生快意。

她正立在树下犹疑难决,却偏有暖风乍起,一众花树顿然迎风而动,枝头碎花零香一时飘飘扬扬,如雨似雪一般盘旋飞舞,落了她满头满身皆是,直似淋了一场花瓣雨一般。

风细细带了嫣翠一路出来,触目所见,只觉情景依稀熟悉,再一思忖之下,这才想起,自己如今与嫣翠走的这一条道,可不正是当日同原风细细把臂同游风府的那条路吗。只不过那日同游,毕竟是在夜间,而二人其时又都是魂身,又是悬空而行,所以情景只觉似是而非。

风细细自己在心中暗暗的算了一笔帐,觉得这钱,自己倒也出得起。说到底,瞿厚也并不是每月送五十两银子来给她花用,而是在她一应花销的基础上补足五十两给她而已。

风细细听得笑了起来,知道嫣翠这话倒不是舍不得那对簪子,而是不忿文霞的为人,更不想自己竟会以德报怨:“我们如今最不缺的便是钱,不是吗?”

看一眼面前二婢,风细细认真道:“你们两个可有什么建议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