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婢陡然听了这话,都是齐齐一惊。互视一眼后,却还是嫣红开了口:“小姐怎会忽然动了此念的?”说话时候,非止面色微白,便连语声也带了几分颤抖,显是惊骇已极。

嫣红可不比嫣翠,嫣翠乃是瞿夫人从外头买回的丫头,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嫣红却是当年瞿夫人嫁来时所带陪房刘瑞的女儿。瞿夫人死后,刘瑞便顺理成章的成了风府之人,然而这也不过是个名义,如今的刘瑞,管着瞿夫人留下的田庄产业,外人见他,都须唤一声刘大爷。这样的人,又岂是她能得罪得起的。

原本每日过去小厨房取饭菜,是由嫣翠来做的。嫣翠是个直脾气,见着于婆子就生气,偏巧于婆子又得了上头的暗示,平日有事无事,但见着嫣翠,便总要说上几句有的没的,两下里闹了几次,嫣翠性子作起来,险些没将小厨房砸了,亏得嫣红赶去及时,这才拦了下来。打那一日后,嫣红便再不敢命嫣翠过去小厨房。

恍然回神,风细细展颜笑道:“没什么!”说着便又问道:“这个月厚叔可曾遣了人来?”

嫣红微诧的看她一眼,显然没料到一向诸事不问的风细细今儿竟会忽然关心这个来。愣了一愣后,她才答道:“是!”看向风细细的眼中却写满了疑惑二字。

偏偏不巧的是,如今这个被藐视的人已换成了她。

她这里虽竭力掩饰,却哪里瞒得过一直与她一起的嫣翠。下意识的咬了牙,嫣翠小脸早又涨的通红,若不是嫣红急急的丢了个眼色过来,她怕不早就要嚷了出来。

没什么理由的,想到宇文珽之这个名字时,她的脑海之中却忽然现出了风家客厅内的那名青衣俊秀男子的身影。他……到底有没有现我?按说以她当时的情况,他是不该看到她的,可是……当时他的眼神,分明就是真真切切的落在她身上的。

在拿到了大学通知书之后,她很快将家中房屋出租出去,所得的微薄租金刚够她的大学学费。大学四年,她一直努力打工,以之维持自己的生活。这之中,虽说也有几个朋友,但却从没有谁会如嫣红这般关心到无微不至的地步。这样的关怀,在令她熨帖、感动的同时,也不由的有些手足无措,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好。

风细细与嫣红、嫣翠相处虽还不久,但对嫣红的固执却已有所了解,此刻见她目光坚定、神情认真,便知逃不过去。更何况,风细细的这具身子,也的确是虚弱得紧,是该要好好调养。日后种种,她还有很多的规划,而这些规划里头,无一例外都需要一个健康的身体。

一碗粥顷刻吃完,风西西想也不想的一抬手,将那碗递给嫣红:“再来一碗!”

嫣翠似仍在恼恨她适才的态度,闻声后当即大声回道:“依姐姐这话,小姐的身体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却是因为我服侍不周了?”她故意说“我”而非我们,显然却是在讥刺嫣红。

事实上,早在三代以前,靖安侯府便因在夺嫡之争中站错了位而没落,爵位也被剥夺。若不是风子扬,也根本不会有现如今如日中天一般的靖安侯府。

只是风西西一旦想起她才刚那甜糯娇嗲声音,便觉心有余悸,忙转了目光去看那位王爷。

见她如此,风细细反略略放下心来,至少眼前这人并非那种信口胡柴、不着边际之人。然而只凭这一点,却依然无法让她答应此事:“你……是孤魂野鬼?”她迟疑问道。

怔然片刻,她才轻声的道:“今儿,已是七月廿八日了吗?”言下不自觉的已带了几分欣羡。七月廿八,乃是她异母兄长风入槐的及冠之礼,早在十数日之前,府中人等便已忙得不可开交。只不过这些事情,说到底,都与她这个卧病已久的人全无干系。

及至风细细打了心花怒放的文霞,嫣翠在旁便忍不住抱怨道:“小姐可真是舍得,那一对簪子将将有二两重,更不说还是内造之物!给了她,真是白糟践了!”

风细细听得笑了起来,知道嫣翠这话倒不是舍不得那对簪子,而是不忿文霞的为人,更不想自己竟会以德报怨:“我们如今最不缺的便是钱,不是吗?”

嫣红行事素最稳妥,对风细细才刚的举动更是颇为赞同,当下认真道:“小姐说的正是呢!”一面说着,已白了嫣翠一眼,显然对她才刚全无规矩的言辞甚是不满。

风细细笑笑,却忽然开口问道:“那只钿盒里头,可有母亲从前用过的钗环等物吗?”她虽不在意这些金银饰物,但若是瞿氏夫人从前所用,她却不好任意取用了。

嫣红笑道:“小姐放心!因这些年小姐一直卧病在床,簪环等物用的甚少,故而较为精巧、珍贵的头面等物,早都收了起来了,这里的这些,小姐取用,却无需顾忌!”

风细细听她说较为精巧、珍贵的早都收了起来,倒不由吃了一惊。事实上,在她看来,钿盒内的那些饰已足够让人目迷神移了。强压下想要见识一下那些被收起来的簪环的冲动,她干巴巴的笑了两声:“那就好!那就好!”口中说着,她却又忽然想起什么一般的道:“对了,我今儿连文霞都赏了,怎能少了你们两个,你们也不必客气,一人挑两支吧!”

嫣红与嫣翠二人,无疑便是初来乍到的她的最根本的班底,她又怎能全不顾及二人想法。

嫣红闻声,不觉一怔,正欲推却之时,那边嫣翠早已笑道:“好呵!好呵!我最爱小姐那对金累丝玉虫簪,今儿小姐高兴,便赏了我吧!”口中说着,早已笑嘻嘻的走了过去。

听她这么一说,嫣红倒不好再加拒绝了,苦笑一下后,也便跟着挑了一对赤金桃花顶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