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看,她才知道,敢情这本册子乃是这屋里的收支簿子。账簿记的略显琐碎,却详尽得很,风细细一目十行的看了下来,对这屋里的一应开支便也大致有了底。也才知道,原来风细细看似落魄无地位,但手中的银钱其实却是不少的。

低头想了一想后,她还是道:“等回头得了空,从前的事儿,你还是同我说说吧!这么糊里糊涂的,总不是个事儿!”嫣翠闻言,心中也觉有理,忙自点头应是。

风细细转头看她,看的很是仔细:“你怎么了?可是受了委屈了?”她直截了当的问道。她的年纪虽也不大,但自打父亲过世之后,便一直在外半工半读,早练就了一双利眼,嫣红虽刻意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来,但她又岂能看不出来。

这么一来,非但是牛头马面,便是她自己,也都傻了眼了。眼见复生无望,两下里也只得折中处理,由牛头马面二人将此事达于上听,并请特事特办,准以移花接木之法,补还风西西阳寿。要说起来,这样的法子,近年来也不乏先例,因此上头倒也并未留难,一口准了。

见她如此,风细细倒不由心中感动,忙笑着摇头道:“不必担心,我没事的,只是想着这府里的事,有些心烦而已!”嫣红哪里肯信,仍自伸出手来,以手背轻触一下风细细的额头,觉并不烫,方才略略放下心,只是忧心之态却仍溢于言表。

风细细才一听得这个药字,肠胃便是好一阵翻江倒海,口中也自一阵苦,当下皱了脸,抚额叹道:“嫣红,你怎么看到我时,第一便只想到药呢?难不成我这张脸真就那么苦?”

风西西已饿得狠了,见嫣红小心翼翼的捧了瓷盅过来,碧粳粥散出的清香,传入鼻中,早引得她馋涎欲滴,眼见嫣红用一把小小瓷勺盛了少少一些,又生恐烫着了她,还送到口边,细细的吹了一回,当真是弄得风西西好一阵眼晕。及至那一小口熬得恰到好处的粥入口,更让风西西有种几乎要将舌头也跟着一口吞了下去的冲动。

“够了!我说够了!”嫣红的声音倏然变得严厉起来,但却仍然压得低低的:“嫣翠,你在府中这许多年,难不成还不懂祸从口出的道理!”说到最后,语声已满是无力。

厅中辉煌的灯火映照在他清癯俊美的面容上,显得格外神采飞扬、意气风。

风西西在旁听着,不免撇了撇嘴,却仍忍不住仔细的打量了一回眼前二人。

听她这么一说,风西西也不由的梗住了,细而长的眉头不期然的蹙在一块,她无奈的道:“这个……咳,我看你也不像是那种刁蛮之人,你的心愿,应该也不会很难吧?”

不自觉间,她对眼前的这个少女便萌生出了难言的好感,虽然对方实在有些诡异。

像熊姨娘这样明目张胆的凭着老关系来打秋风的,倒也还罢了。而那些没有老关系,甚或存有旧怨的人,对于这一笔产业,又会存着一种怎么的心思呢?想起前世父亲车祸之后,自家那群亲戚眼热那点车祸赔偿金,而闹出种种事端的情景,她便不由的不寒而栗。

没想到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自己居然都与遗产如此的有缘分。这么一想之后,风细细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而后才抬头去看嫣翠:“嫣翠,你也不知道这些事情?”言下微带诧异。

点一点头,嫣翠坦然道:“小姐难道又忘记了吗?先夫人嫁来时,共带了四户陪房,八个陪嫁的丫鬟。嫣红姐姐的娘亲便是先夫人的陪嫁丫鬟之一!”

风细细闻声,这才恍然。当下笑着抬手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我如今可真是糊涂了!连这个也都忘记了!”说着,却又试探的问了一句:“你是这风府的丫鬟?”

嫣翠既信了她的话,自然也就不会怀疑什么,便摇头道:“我……我算是夫人的丫鬟!早些年夫人在的时候,每年春上总会去京郊的观音山为小姐祈福!那年刚好在路上遇到卖身葬父的我,是夫人给了我银两,又帮我安葬了我爹,所以我就在这里了!”

听她这么一说,风细细倒不由的叹了口气,对嫣翠,更是打从心底里觉得又亲近了几分。她也知道欲则不达的道理,何况今日她知道的东西也实在太多了些,当下撇开此事不再说起,只不无惆怅的道:“也不知道大哥如今怎样了?”她原以为从自己口中说起“大哥”二字,必然很是别扭,然而等她真正说出了口,却又显得很是流畅,仿佛从前曾叫过无数回。

心底里,更因着这“大哥”二字,而泛起了层层的涟漪,仿佛思念,又满含眷恋。

这应该,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吧!看来,风细细与这风入松还真是兄妹情深。只是这两人愈是兄妹情深,只怕这风入松如今的处境便愈不好呢。不然的话,他又怎会这么久也没传回来一星半点的消息。这么想着的时候,风细细无由的竟觉自己的心狠狠的揪痛了一下。

嫣翠在旁,也是久久不曾言语,好半日,她才勉强的道:“小姐也莫要想得太多了!吉人自有天相,大爷……他一定会好好的!”却是愈说愈不吉利了。

风细细也知她是在安慰自己,笑了一笑后,才要开口说话时,却听外头房门响了一声,似乎是嫣红回来了。嫣翠显然有些害怕与她谈论风入松之事,听得外头有声音,忙自笑道:“嫣红姐姐回来了!我去帮帮她!”也不等风细细答话,早快步的走了出去。

觉出她的意思,风细细不觉失笑的摇了摇头。二婢既然都已出去,她一人在屋内待着也是无趣,心中想着,她便索性站起身来,也往外屋行去。

外屋,嫣红与嫣翠似正说着话,却都将声音压得极低。陡然听见脚步声,二人齐齐一惊,嫣红更是下意识的偏了头,仿佛是要遮掩什么。然而风细细一贯眼尖,却早觉出不对,眉梢陡然一扬,风细细双眸灼灼的盯着嫣红右边面颊上,可疑的一块红斑:“这是怎么回事?”

她沉声的问道,眉梢眼底,怒气却已隐然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