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他了?”少年好整以暇地翘着二郎腿:“你在生死线上都走过多少回了,怎地还有害怕的感觉?”

司徒毓笑容更深:“爱卿离得这样远,朕如何能够安心?”她玉臂轻招:“来。”

“昨日诛杀刺客,想来你也累了,便让周朔替你去罢。”

那个人来到她的面前,满是鲜血的脸依旧那样俊秀,可当她笑起来的时候,却像来自地狱的修罗,令人不敢直视。

太后白她一眼:“我看却没有这样简单。听说你还带了李昀之唐赋那几人,莫非……”她略拖长了声音。

“少将军说得不错,”珑夏修剪着牡丹的枝叶:“自古文人总喜欢以花喻人,以少将军的性子,说是梅,亦不为过。”

“你……”太后悠悠一叹:“你还是同当年一般。”

“什么想法?”上官鱼看了司徒毓一眼。

可上天偏生不让她如愿。

“不知这块玉,可是陛下要找的?”林继垂着头,嘴角却微微上扬,自以为计得。

沉默片刻,司徒毓轻笑一声:“毓儿说笑罢了,母后不必放在心上。李昀之虽好,却非女儿心仪之人。”

苏合一面暗叹家门不幸,一面忙不迭地将林继拽走:“娘,爹爹急着见他,孩儿先行一步。”

林继眼前闪过司徒毓的样子,严肃的,调笑的,微怒的,复杂的……各种各样的神情变化无端,令人难以捉摸把握。

李昀之道:“龙师随在女皇身边,不是好事么?”

忽听得一个极富磁性的声音和着舞蹈,长声唱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林兄在想什么?”司徒毓端着酒杯,不经意问道。

“连大统领这般权势,她们也不畏惧?”

林继拼命忍下去摸脖子的冲动,低声应道:“臣遵旨。”

苏合不敢大意,双手握上刀柄,以静制动。

“那本是一对儿的,”林继蹙了蹙眉,司徒毓的神情让她想起了前几日捉弄她时的样子,只不过此刻的她少了几分尊贵威严而多了几分俏皮可爱:“这是家母所赠,还请姑娘归还。”要是司徒毓铁了心不还,她还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等一下,”珑夏从袖中取出匕,塞在她手中:“带上防身武器,这京中不比北关,想对你不利的人多得是,谨慎些好。”

“擅长阵战厮杀,并不代表能够做一个合格的龙师。”青年悠悠地道:“要知道,这朝廷之中,是与北关截然不同的战场。在这里,那位封狼将军是否依旧能够如鱼得水,指挥有度呢?”

林继无奈,只得应道:“臣遵旨。”见军士们惶恐不安,便小声道:“你等自去巡视,不必等我。”

另一名龙牙军副统领名叫苏合,看起来约莫在三四十岁上下,性子沉稳,不喜多言。见到林继,他只是点了点头,问了声安,便向她一一介绍这十六卫的将领。因为大统领周朔要早朝,因此这点卯的任务便落在了两位副统领的身上,苏合见她初来乍到,便示范着点过了卯,让十六卫将领自行其事,接着才转过身向林继道:“林将军有何不明之处,本将可以解答。”

“无非是问你的状况,”少年耸了耸肩:“太后娘娘关心陛下的终身大事,还一个劲地扯了我问陛下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继儿!”虞罗低喝道:“如今是什么时候,你还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不论女皇生母是何人,她身上流的都是皇族的血液,是天下的统治者。这种念头,今后你想想便罢,万万不可表现出来。”

林继淡淡地道:“不过略识得几个字,不敢称文采。”

“将这位老人家送回家,并请大夫来给他看看。”少年吩咐道。

司徒毓看他一眼,明眸之中露出趣色:“哦?”

“这、这汤泉宫玉瓦金砖,富贵至尊,当然只有陛下才能住得!”周朔额上见汗,显是词穷了。

司徒毓却只是淡淡一笑,摇了摇头:“太过了。若当真是玉瓦金砖,只怕全天下人都要来讨伐朕和先皇的穷极奢华了。”

周朔出了一身冷汗,忙跪倒请罪道:“臣失言!”

司徒毓恼先前他处处针对林继,便有心折腾他一番,也不让他起身,转而去与李昀之说话。她到是忘了,当初是何人暗示周朔去对付林继,还一副准备好看戏的样子。如今林继是心肝宝贝,周朔倒里外不是人了。

林继在一旁静静听着几人说话,心中暗暗点头。

这女皇在传闻之中被贬得一无是处,如今看来,她至少是御下有道。只看她与两人说话,谈笑风生,并没有顾此失彼,也不曾让人感到拘谨,确实是有些本事的。

只是司徒毓似乎与唐赋极不对盘,话里有意无意都在针对唐赋。也亏得唐赋机敏睿智,不动声色地接下攻击,又适时地反击,往往能让司徒毓不能继续纠缠下去。

几时她也能有唐赋这样的本事,便不会被女皇陛下几句话说得想落荒而逃了——林继在心中哀叹。

三人正说得愉快,林继空空的肚子却再一次提了抗议。几人闻声回过头来,林继面上微热,却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丢人的不是自己的肚子一般。

司徒毓忍不住一笑,道:“好了,时候差不多了,朕还有些事要处理。”

周朔早已跪得膝盖麻,闻言第一个道:“臣告退。”

唐赋含笑瞥了林继一眼,略一点头,也道:“草民告退。”

“皇姐姐,我还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就不打搅你的‘正事’了。”他笑嘻嘻地看了林继一眼,与唐赋并肩去了。

待三人走远,司徒毓方转身笑道:“饿了?”

林继脸上热度上升,硬着头皮道:“没有。”

“哦?”司徒毓嘴角微扬:“朕也不饿,那么早膳便让人撤了罢。”

林继面上的苦色一时压抑不住,显露出来。司徒毓又是一笑:“好了好了,为你备着呢,走,用膳去。”口气里颇有几分宠溺的意味:“真像个孩子!”

林继尴尬地干咳几声,权衡利弊之后,还是决定乖乖地跟着司徒毓去解决温饱问题。

毕竟亏待了谁,也不能亏待了自己的肚子啊。

Bx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