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举起了剑,滴血的剑尖一点一点向她刺了过来。司徒毓心中的恐惧达到了顶峰,蓦地尖叫起来。

林继探出头去,就见夜色中,司徒毓扶着太后慢慢走到了花园中的石几旁坐下。

林继讪讪地挠了挠面颊,不知该如何回应。

只听司徒毓向身旁那人笑道:“母后不是一直想见见林继的么?如今可如愿了罢。”

“这林继,究竟杀是不杀?这兵权,究竟削是不削?陛下已然将林继的事搁置了大半月,难道便没个主意么?”少年的样子仿佛心爱的玩具被人抢走一般,极是不满:“让林继进京,是来做质子的,可不是让他风风光光地做龙牙军副统领的。”

某一日巡宫之时,林继远远地看到司徒毓在湖心的凉亭中坐着,身边却已没了旁人的陪伴,看起来形单影只,分外凄凉。林继略想了想,还是带着人悄无声息地离去,没有上前打扰司徒毓。

“朕要玉做什么!人呢?朕要寻的人呢!”司徒毓失态地低吼。

“曲儿真是多嘴!”司徒毓不满地咕哝一声。

后面遥遥还能听见老太太的骂声:“小兔崽子今日若是不把云儿给接回来,老娘要你好看!”

“那夏皎姑娘始终戴着面纱,我哪里能看得到。不过盛名之下无虚士,看那些权贵公子如此痴迷,定是极美的。”

夏皎淡淡地道:“女皇对林家猜疑甚重,此番让林继入京,正是要以她为质。女皇让她做龙牙军副统领,已是别有居心,决计谈不上善意。”

女子长袖如云,眸光似水,衣带翩跹之间,云雾骤起,衬得玉人飘然出尘,有若云端仙子,看得众人如痴如醉,心迷神眩,几乎忘了呼吸。

“在想这花魁姑娘究竟是何等地动人,竟让这么多人如痴如醉。”迷倒男人不说,还迷了女人?

她突然有些同情司徒毓了……如果皇夫的人选都是这样的货色,也难怪她会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了。

“朕知道此事有些困难,但朕……相信林爱卿的能力,你定不会让朕失望的,是不是?”

林继站定,长枪斜指:“苏将军是要指教一二么?”

“姐姐凭什么说这是你的呢?说不定,这是其他人遗落的呢。”

“好了,别再胡思乱想了,你与人约在巳时,可莫要迟到了,给人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珑夏取出一套素白的女子衣裙伺候她穿上,最后仔细地给她围上面纱,免得被有心人看到她的样子,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任何一个龙师都是经过千挑百选方定下的,至少,你应当对青城一脉的眼光有信心。”李敬亭端起手边早已凉得透了的茶,一口喝下:“你不是已经见过虞先生了么?”

林继想那边看了一眼,轻轻吐了口气:“也罢,走。”

“我想知道,我的职责是什么?”

两人方议定,那女子已写好了圣旨,吹了吹,摊在桌上。少年才看了一眼,便笑道:“鱼姐姐还是这般好文采,天下只怕没有人比你更能揣摩圣意了。”

林继低低地道:“家父血仇,徒儿焉能忘记。”

这张脸虽然好看,但司徒毓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却未放在心上,倒是他夷然不惧地直向她看过来,倒让她对这胆大的将军有了几分兴趣——自来帝王是天下至尊,朝野内外哪里有人敢这样无礼直视。她究竟应该说他得意忘形,全然坏了方才留给她的谨慎印象呢,还是说他胆大包天不知礼数?

“诺!”骑士大声应了,向老者抱拳道:“老人家,请上马。”

“是,”那宦官笑得谄媚:“林将军可当真深得圣眷呐。”

林继官至龙牙军副统领、北海郡公,有自己独立的住所不足为奇。奇的是,这住所未免离女皇的寝宫太近了些……近到这里但有风吹草动,女皇怕是立时便能知晓。

与其说帝王宠眷在身,还不如说忌惮太深。

林继在心中叹了口气,向那宦官拱手道:“多谢公公告知。”

珑夏识机地送上一封银子,打了那宦官,回头白她一眼:“你何时又招惹了女皇?”

林继摇头道:“我没有招惹女皇。”险些对她动手,那算不算?

“没有招惹?”珑夏似笑非笑地道:“没有招惹,女皇陛下会突然对你这么好?”

“珑姐,这只怕不是什么好事。”林继低叹一声:“在骊山的这段日子,咱们要分外小心了。”

珑夏想了想,便已明白:“你是说,女皇不放心你?”

“将我放在她伸手便能够得着的地方,除了忌惮我,还能有什么理由?”林继觉得自己简直前途堪忧——得罪了旁人尚且能有个活路,要是得罪了天子,那当真是百死无生了。

“就不能是喜欢你?”

林继怔了怔,失笑道:“珑姐,你说到哪儿去了。”

珑夏瞥她一眼,幽幽地道:“怕只怕这一回……并非是我在胡说。”

林继自没将这话放在心上,只兴冲冲地道:“听说此番随时的大臣家里都有分配到一口温汤,不知咱们的是哪一口?”

见她难得露出小孩子心性,珑夏忍不住瞪她一眼:“这温汤可都是露天的,小心被人看破了身份。”

林继讪讪一笑,正要说话,忽有人来传旨,说是司徒毓宣她过去觐见。林继只得舍了珑夏,跟着那宦官去复命。

被引到寝宫时,司徒毓正背着双手在柔软的地毯上走来走去,见她过来,狂躁之色立收,笑盈盈地盯住了她。

“臣——”

“爱卿不必多礼。”司徒毓几步上前,亲自托起了她。隔着衣服,犹能感觉到她小手的温热。

林继有些不自在地微退一步,抽回了手,避开她灼热的目光:“陛下宣臣前来,不知有什么吩咐?”

司徒毓的目光哪里舍得移开片刻,只笑道:“朕为爱卿选的住处,爱卿可还满意?”

林继总觉得这“爱卿”二字着实叫得千回百转,回味无穷。不知司徒毓又在打什么主意,林继心中警惕暗生:“臣谢过陛下圣恩……只是,无功不受禄,臣怕是担当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