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是两位年轻俊俏的公子哥,紫月的姑娘自是迎奉得较旁人更为殷勤,当下便有老鸨模样的妇人上前笑问道:“两位公子可也是为咱们的花魁来的?”

“大统领是有些忘形了。”苏合有意无意地道。

“……是。”那是我的玉啊,我的啊!

周朔在一旁看了片刻,脸色变得很是难看。他自命武艺不凡,放眼十六卫难逢敌手,可在林继手下,他不知自己能否走过百招。而换做战场之上对敌,须臾则定生死,他只怕更加不及。

林继哪里会信:“有劳姑娘费心了,我并没有遗失什么。”

“你不是从小就想穿回女装的么?现今如了愿,怎地还不高兴?”

李敬亭看着棋盘出了片刻神,低叹道:“当今女皇……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先皇在时,她乖巧伶俐,深得先皇欢心,如今登基为帝,立时便表现出心机深沉的一面来了。”

林继心中更奇:“你们低着头做什么?”

那李敬亭笑得端的是四平八稳:“那日在太极殿上,本官与将军曾有一面之缘,却未及交流,他日将军有空,定要过府一叙。”

“不错,世上有什么事,能够难得倒咱们的小曲儿呢?”司徒毓似笑非笑地道。

“老师有何良策?”

“听说我朝的少年英雄尚不满二十岁,可当真?”司徒毓不关心他的战功,反倒关心起这些有的没的来,朝臣们你望我我望你,目光都有些异样。

在欢呼声中,整个车队都开始入城,即便少年没有任何示意,也不减百姓们对于英雄的热情。当少年策马行过半路时,人群中忽跌出了一名老者,惊呼着摔在路中间,不偏不倚,就倒在少年马蹄之下。

忽听得一个极富磁性的声音和着舞蹈,长声唱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林继听出那是唐赋的声音,心中暗笑他为求美人欢心,竟这样当众唱歌,余光瞥见司徒毓神色有些阴冷,不由暗暗为唐大公子默哀——和女皇陛下抢女人……你自求多福。

一《关雎》唱罢,余音犹在,女子却已收住舞姿,徐徐一个盘旋,顺势欠身向四方一福,竟一声不出,就这样离了舞台。四周静了一静,那老鸨上得台来,掩嘴一阵媚笑,便向众人说明了今日献舞的事宜,道是夏皎姑娘欣赏有才气的男子,在场欲得她单独献舞者,须上交一份诗作,待她看过,再做打算。

到场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事先都已打听过规矩,不至于手忙脚乱。就连司徒毓,亦是不慌不忙地自袖中抽出一张卷好的诗笺,交到前来收集诗作的婢女手中。

林继看了她一眼,她一摇折扇,淡淡地道:“怎么?”

“……想不到公子对这花魁姑娘也有兴趣。”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白玉扇骨敲了敲手心,司徒毓肌肤之白,比之玉扇亦毫不逊色:“那人不是这样唱的么?”

林继看着司徒毓的手出神,暗自比较是白玉扇好看一些,还是她的手好看一些。猛地回神,就见司徒毓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面上不禁一热,低头应道:“是。”

“林兄对这花魁姑娘,难道就一点兴趣也没有么?”

林继淡淡地道:“夏皎姑娘已经有了这么多迷恋者,也不少我一个罢。”

“没有最好,”司徒毓陡然收起扇面,长身而起:“否则,你注定是要失望的。”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下去。

这位女皇陛下还真是有自信……林继摇了摇头,快步跟了上去。

收上去的诗作已评了出来,司徒毓的赫然在其中,巧的是,周朔、李昀之与唐赋三人亦榜上有名。当下被评中的几人聚在了台下,加上那些贵族公子的随从,竟将台下围了个水泄不通。司徒毓与林继落后众人几步,站在人群外,听老鸨解释接下来的步骤。

既是青,最后的目的终归是金钱,而不是这些所谓的诗作。如今在场之人,哪一个不是位高权重、家财万贯,不管诗写得如何,最终留下的人,都会让紫月大赚一笔。所以接下来,便是诗被选中的人进行竞价,买花魁夏皎倾城一舞,价高者得。

虽然夏皎卖的只是那一舞,但众人眼中都露出痴迷渴望之色,周朔更是一副不堪的样子。唯有唐赋微微而笑,似是胸有成竹,一旁的锦衣少年李昀之低声与唐赋说话,浑然没有在意。

周朔是第一个开价的,之后价越叫越高,过了八百两,直向千两而去。

司徒毓终于话了:“一千两。”

周朔立时道:“一千一百——”

“黄金。”司徒毓好整以暇地道。

周围传来整齐一致地吸气声——纵然他们都是挥金如土的主儿,这一千两黄金也不是说拿就能拿出来的。若是拿来为花魁赎身也就罢了,只是买下一舞的话……也未免太阔绰了。

周朔面露怒色,回头去看究竟是何人如此不识相,竟敢与他这军方大腕对着干。一看之下,他的面色立时白了,双脚一阵抖,险些跪了下来。在场的都是大人物,哪一个没有见过女皇司徒毓?随周朔目光看过去时,也都白了脸,大气也不敢出,更莫要说叫价了。

唐赋的目光在司徒毓身上停了停,看向林继,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浮起微妙的笑容。李昀之睁大了眼睛,正要开口,便被唐赋拽了拽衣袖,将话咽回肚子里。

那老鸨感受到气氛的古怪,左右张望一下,强笑道:“若是没有别的大人出价,那这……”

“你去将夏皎姑娘请出来,”司徒毓将一千两的金票放入她手中:“这便是你的了。”

见旁人没有反对,老鸨便欢欢喜喜地叫人去了。当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司徒毓身上,却没有人敢率先出声。一时间,空气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林继摇了摇头,上前一步,以保证在这样的距离下,没人能够突起伤害司徒毓。

一抹白色的身影慢慢上了台,在台中间凝立不动。司徒毓眼睛一亮,快步上了台,向那女子走去。林继跟了几步,便留在了舞台边缘,手按配剑,警惕地看着那女子。

“千金买一舞的,便是公子?”女子的声音很冷。

司徒毓双手负在身后,笑吟吟地道:“在下不想买姑娘的舞,只求姑娘解下面纱,让在下一睹芳容。”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哗然。女子面色更冷,没有答话。

“难道千两黄金,还买不来姑娘这一块面纱么?”司徒毓的目光自始至终便未曾离开她。

女子沉默片刻,微闭上眼,缓缓伸手,去解面纱。

“且慢。”司徒毓忽阻止道。

“公子还有何要求?”女子口气中颇多不耐。

“姑娘不必解了,”四目相投,司徒毓的神色片刻间便黯淡下来,眼中满是失望与沮丧:“在下已没有兴趣看了。”说着转身下台,竟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继愣了片刻,忙快步追上去,两人一道离开了紫月。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均不明白司徒毓此举究竟何意——花了千金想看花魁的样子,她要解面纱了,她却又没兴趣看了?果真是个喜怒无常、难伺候的主儿。

女子素手僵在半空中,过了许久,顿一顿足,转身离去,任旁人如何呼唤,也不肯回头。

唯有老鸨怀中揣着那一千两的金票,笑得连皱纹也露出来了。

一千两黄金,今日可真是吉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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