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小姐。”景一被冲地说不出话,半天支吾道。

“上来再说。”心下一跳,左右看了看,我压低嗓音。

我点点头,“不过,受伤了就该擦药,不许再像昨晚那样犯拧和自己过不去。昨天,我也没有生气,魏远天送你的刻刀好用就用,不好用我再给你买。陌宸,别总想着我对你的好,你对我不也一样,书架上的书,早晚的蜂蜜水,桌椅的软垫……大大小小这么多事要记住太容易。我对你好,一部分是因为喜欢,一部分是因为你对我也好。”

扭头看了眼书架,上面的书本排序有致的确重新整理过,语气不由地软下几分:“瘀伤不揉开还要疼好几天,我这儿有药……”

“小姐,三位管事都不松口的话,这事儿悬!”出酒的时候,宛白在我耳边嘀咕了一句,我笑笑没回应,眼尾扫到不情不愿拿着锦盒的王锦添。

“管事们呢?”宛白看了看,又问了一遍。

两袖清风地走出屏风时只觉得身心愉悦,窗口吹进的风也格外显得凉爽。陌宸端了一盆热水走了过来,抬头看了我一眼将手中的热水放好:“小姐,寅时一过就要放爆竹,早些洗洗休息。”

“万面圣手?”心不在焉地问道,注意力全集中在陌宸依旧未松开的手上,奇怪他今日的反常。

“爹爹,婚约的事儿不宜久拖,时间越长有损两家公子的清誉,到后面反而不好收场。左家若是愿意退婚,早些退婚才是上策。”

“廖冉,继续喝。”辛蓝玉淡声提点,伸手又为我斟满了一杯。

我点点头,“在下廖冉,不知小姐如何称呼?”

陌宸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水走了进来,元灵朝我挤挤眼,麻溜地窜出门悄悄掩起门。陌宸放下碗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桂圆汤?”闻到浓浓的桂圆味,我问道。

“那怎么行?”我前后摇了摇身子,“白管事日理万机,廖府大小事宜皆要顾全,再去派你守夜,我这个做主子的也太不体恤下属了。”

看诊的地方设在内堂,里面走动着三四个年纪差不多的少年,除了一个做杂活的其他都是念尘的徒弟,念尘将手中的药草递给其中一个,“兑水冲一碗,再去备盏梅子茶。”

“鑫大人应该知道凤依的习惯,一般凤依不会让人醉倒,以免去不必要的麻烦。”

我笑笑摇摇头。“这段时间的事我听宛白说了,冉儿,爹爹想通了,不会再逼你做不喜欢的事,廖家的生意你不用勉强……”

“走,”朝陌宸示意了下,我拎着包袱走到元灵面前,摇头叹道:“不是让你简单收拾下,怎么会这么多?”

“冉儿天资聪颖才学过人,这次采石场的事也是多亏了她才顺利解决,”左夫人收起怒色,直言道:“廖老爷,冉儿纵使不让你省心可也替你省了不少事,我看她还真不错。”

“是我让他们别惊动了你,”鑫涵眉眼温和,柔情万种地笑了笑,“还望廖小姐看在我的面子上别怪罪他们。”

啪’筷子敲击玉碗出清脆声响,我醒过神,手中杯盏的水面晃出一圈圈的波纹,“公子有何需要?”左浅轩放下了筷子,满脸不悦,“我吃好了。”

走出屋,清晨的空气清新冷冽,我深深地吸进一口气,五脏六腑像刮过一阵寒风,从里到外精神了一遍。活动了下硬的四肢,不经意间扫到手背上的红印,用手搓了搓不免叹息:这人性子真够倔!摇摇头没察觉时唇角已经扬起,脚随心动,漫步间晃悠到了那人房前。院中一株新梅初开,嫩黄从灰沉沉中挣脱而出,灵动生香。四周静谧无声,我停在梅树前失了进屋的念头,恍然间回想起初醒的那段时日,不过月余,我似乎已经适应了这里,揽镜自照的诡异感在一次一次的重复中消弭无踪,骨血间的脉络清晰有力,萦绕于怀的眷恋不舍慢慢沉淀心底,不刻意不思起……

“元灵,你去准备一间房间,顺便问问有没有卞夏村的消息。”宛白什么表情我没注意,约莫猜出俏爹爹调她回来的原因,商场如战场,轻敌的大忌一次足矣。宛白过于自信,她没有明白的是,别人卑鄙别人无耻别人只要成功别人依然是胜者……

“对对对……”张大姐一拍头,急吼吼地道,“听小姐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以前的几次也是有这些泥沙,我们事后还清理了好久。小姐真是细心,我怎么就没注意过……”

“陌宸,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放开他的手,看着他张出的口型打住道,“别说我是好人,我不是。坦白说目前为止,我做的这一切不单是为了你,其中的缘由你若想知道我以后可以告诉你。但是现在,听我的。不为别的,至少让他们知道做错了什么事。”

管家这次没有阻拦直接带着我们去了阆风阁,左浅轩靠在窗前的软榻上,丝缎一样的头随意地散在肩后,手里捧着一本书头也没抬地道:“廖小姐来是路家的事有消息了吗?”

垂下眼笑了笑,我琢磨着回道:“劳您费心了,前段时间染病在身才会有所清减。”

收好了手里的布包我让开身,念尘连忙走上前就诊。元灵站在一边,额角挂满了汗,我拉着她走到一旁,“她哥哥呢?”

元灵也赶了过来,后面跟着一身蓝袍的念尘,两人见我皆是一愣。我眨眨眼,觉得一股热流顺着额角滑了下来,抬手一摸,脏污的手上映着鲜红,许是刚刚冲进人群又撞到了伤口,擦擦手我没觉得有多疼,元灵大呼小叫地跑了过来,带着哭腔道:“念大夫,快来看看我家小姐!”

他侧头严肃地看了我一眼,幅度极小地摇摇头。轻蹙眉我平稳住呼吸,状若无事般继续清理周遭的碎石,“陌小弟,我有没有事啊?”刘大姐显然早已痛过头,迷惘的双眼愣愣地望了过来。

“这里危险,你赶快出去。”眼看着那抹灰影没进灰尘中,我赶紧抽走衣摆跑了过去,身后似乎传来左浅轩的一声‘混蛋’,我没停,直觉当成幻听了,左小公子怎么会口出污言。冲进尘雾中逆着人群跑,耳边的哀嚎声从未断过,擦身而过的面孔带着惊悚带着害怕带着对生命的渴望,我忽然觉得自己又站回了前世的订婚宴,满眼都是鲜艳的红,似乎那股火再次烧了上来,灼着全身痛不欲生。肩膀被人撞了一下,我醒过神,眼前的红慢慢褪了开,脚下还是无意识地往前跑着,头顶似窜过疾风,鬼使神差地侧过身,巨大的石块落在我脚边,背上瞬间汗湿了一层。小心绕开石块后,我终于又看到了那头脏乱的短,一股无名火涌了上来,我几步冲了上去,狠狠地抓住灰影的手臂,“你在干什么!找死啊!”

我眨眨眼,心平气和:“在下只是实话实说。公子放心,家父年关前就能回来,不过数月,相信不会为难公子太久。”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陌展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摸了摸胸口神色一慌,四下张望起来。

“廖冉…”一声惊呼窜进耳,我愣了愣向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一个同样面带轻纱的男子目光盈盈地看着我,身后还停着一辆还未完全停住的马车。

“为什么?你不是已为他看过了吗?”我挑起眉,不解道。

礼尚往来,我一边欣赏美色一边点头示意,“初次见面,在下廖冉。”

“等等——”放下手中的药碗,我打断道,“我没有答应她任何要求,这是我和念大夫之间的事,与她无关。”伸手拍拍陌展的肩头,“我也没有白白帮你,这碗药算是酬劳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了。”

“我求了你,你要如何?”前世的经验告诉我,但凡在某个领域显出本事的人都有他们自己的规矩,以彰显其与普罗大众本质性的区别,我能理解特能理解。

浑厚有力的吆喝声伴着阵阵诱人的豆香味窜进鼻,豆花还是孩提的时候吃过,幼滑丰嫩的口感记忆犹新,我忍不住摸摸肚子,信步走出院门,准备循着声音去找回点儿时记忆。

接下来的时间左小姐没再谈亲事,反问起我的日常起居,初时我还答话,后面借着嗓间不适让元灵替我回答,正好顺便收集信息。离开前,我特意看了眼咳嗽的小厮,若不是他中途打断,左小姐不会轻易罢休。那小厮似乎知道我在看他,没有躲避反抬起头,干干净净的一张脸并无什么特色,只是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带着一股要铭记于心的负担感。

“东西买来了?”我叩叩桌面,拉回元灵的视线。

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前面的街道口不知为何围上了一群人,嘈杂的人群中不时地传出几声叫骂。“小姐,前面好像出了什么事。”元灵好奇地探头探脑。

“谢谢。”我坐起身,眼角瞄着他收锦帕的动作,医者父母心,这个朝代难道没有这句话吗?

“小姐……是要软禁……左公子吗?”宛白整理话语,小心试探道。

我点点头,压下心头的情绪:“既是不安定的因素,无论可能性有多大,该断的理应得断掉。”宛白看我的眼神募然间起了变化,她低头应道:“属下遵命。”

“对了,”我翻出昨日画好的衣样,“照这个尽快裁两套新衣。”

宛白接了过去,“这是男袍,小姐是要送给谁?”

“左浅轩。”我垂下眼,淡淡地回道,呼出的气息染了一抹难安的沉重。

晨起习武,午时小憩,一觉醒来读读书练练字,左小公子在别院过得怡然自得,颇有点乐不思蜀的意味。“廖冉,我们下局方圆。”这天下午,左浅轩心情极好,身上穿着新裁成的云清白宽袖长袍,端着个棋盘笑意盈盈地站在我面前。和初见负气的小山鸡不一样,他笑容明朗清澈,美色冲破迷雾如初蕊绽放。撇开眼压下心头翻起的内疚,我暗吸了口气,既然已经做了这些也必须承担,“恩……方圆太费脑,不如换个简单的玩法?”

左浅轩兴趣盎然,“还有别的玩法吗?”

我点点头,勉力笑道:“坐下,我教你。”

左浅轩弯下腰,端着棋盘的手一滑,我连忙伸手扶住,左浅轩神色平静地睨了我一眼。门外一声轻响,扭过头,陌宸背光站在门前,顿了下才道:“小姐,茶凉了,我来给你换茶。”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滴们~~~某鱼回归鸟~~更新恢复啊,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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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谢谢美人们滴不离不弃,某鱼继续加油啊!!!

ps:兰,答应乃昨晚更的,但是回来滴太晚鸟……所以,早起码字滴。。。原谅俺,虎抱!!╭╯3╰╮

pps:大虐预警……快了,快了……亲,准备好呦*^__^*

Bx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