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白站在三大管事身边,朝我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我继续道:“守山人固定住在山上,作息的规律,巡山的时间路线长期下来都已养成习惯,有心之人只要稍加了解便能完全掌握。我说的撤走只是从山下撤下来并非不守山,每天派不同的人在不同时间巡山,让别人摸不清规律对我们更加安全。”

“少东家,一路辛苦了!”人群让开一条小道,明朗的声线中走来一位眉浓目俊的年轻女子,身上的绿袍比人群的衣服要清朗些,银色暗纹低调大方,腰间束着宽边的银带,垂下的饰物是一只雕刻精致的卯兔。

“元灵被老爷派去守夜了,”陌宸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向院内看了看,问:“景护卫呢?”

陌宸眉间动了动,狭长的眼眸专注地看了我半响,伸过手臂隔着袖袍再次拉住我的手,如那个月夜般淡声道:“小姐,前面人多不好走。”

这才明白元灵为什么从没给我戴过,“恩,放下了,经历了这么多事儿,我想通了,路公子并不适合我。”拿捏着情绪,似悲似叹地淡声道,毕竟‘我’曾为了路公子轻生过,态度转变地太快容易让俏爹爹心生疑窦。

“……也好,”鑫涵侧过脸环视了一圈,笑呵呵地开口:“这桌酒气重,公子们请随意,若是累了,二的雅间可做休息,也可赏湖观戏。”

华服女子笑了笑,上前拍了拍那女子的肩膀,轻柔的声音如三月春风:“不好意思,路上有些事情耽搁了。”

元灵苦着脸挠了挠头,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十分委屈地撇了撇嘴:“小姐,你这话儿太为难元灵了,元灵要回屋好好琢磨琢磨。”

前半句过后宛白眼里的作态兴然而起,我收起情绪,盘起腿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说说看,怎么个赴汤蹈火?”

我不禁抬手摸摸脸,扭头问宛白道:“我脸怎么了?”

“凤依到底做错了何事惹小姐不高兴,还望小姐告知。”

“……爹爹。”心下一跳,我站起身扶着桌沿道。

陌宸伸在半空的手顿住,讷讷地收回去,半天支吾一句:“听凭小姐吩咐。”

“是左公子让我陪他去,不过也是我之前答应他的。”拉下俏爹爹的手,我揉揉额头:“前段时间实在闷坏了才想出去走走,那天不过是个意外,只要我现在平平安安地不就行了。”

吱呀’听到门响看了过去,鑫涵不告而至地站在门口,容光焕地招呼道:“廖小姐,打扰了。”

左浅轩唇角动了动似是要说什么又隐了下去,长袍轻摆目不斜视地走在前面,小厮们紧随其后,纵使走在狭窄的长廊上也不减半点清贵之姿。桌面摆着几道精致的小菜,瓷玉的银边小碗盛着热气腾腾的鸡肉粥,不自觉地皱皱眉,躺在床上的几个月我几乎都是靠喝粥渡过来,导致现在一见流状物就没来由地抵触。悄悄观察了下左浅轩的脸色,他眉头舒展好似还算满意,我松了口气牵袍坐到一边,“公子随意。”

“恩,那你去睡,有事我再叫你。”我点点头站起身,准备去院中透透气。“我不累,”元灵摇摇头,执意道:“我要陪着小姐。”

“别说以后,也别找借口,”皱起眉走到宛白面前,“宛白,你瞧不上他们的作为,可他们的目的确实达成了,即使错漏百出即使不入流,廖家商铺陷入危机的事实摆在面前不容置喙。”

“会……不稳倒塌?”张大姐迷迷愣愣地接口,家主们神色皆变,互相交换着眼色,只有左夫人若有所思地盯着我。

“好!冲你廖小姐这句维护之心,今天这个局就交给你了,”鑫涵眸中精光一现,撑着栏杆的手拳紧,自高往下地睨着我,“我们寻的是份心安,廖小姐若能让我们心安了,其他的我可以一概不究。”

“小姐,你跟宛白姐姐说了什么?”元灵好奇地望着宛白离开的背影道。

“恩,我们走。”不甚在意地点点头,若是左浅轩单独来,我或许会想成是答谢,可加上左夫人又是在廖府,情况就有可能完全不一样。

“恩。”我没回头,放好陌展的手,道:“你说的我都答应,不过现在你要听我的,什么都不要想,只听念大夫的话,好吗?”

“里面还有两个人,一个被石块压住了十分危险,挪动外面的石块时千万要小心!”甩开元灵的手,我不知哪来的力气冲进了人群,抓着一个正在搬石块的妇人道。

“刘大姐,你觉得哪儿疼?”我注意到他的手停了下来,眉头紧锁地盯着刘大姐被石块压住的下半身。

赶紧放下人,我回过身从头到尾地略略扫了一遍,还好,除了脚伤外没有再见血的地方。左浅轩灰头土脑狼狈不堪地抬起脸,两眼茫然地看着我似是还没回过神。落石还未停,我对一旁的小厮道:“这里危险,赶紧护着你们公子先出去。”

“公子此时退婚,我不能保证会不会有人质疑左家当初答应婚事的动机,在我安然无恙时定下婚事,得知我病后迫不及待地退婚,是不是左公子只能同享福不能共患难?”

“哥哥……”陌展梦呓般地低喃道,红肿的眼缝慢慢掀了开,墨黑的眸子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握在我腕间的手轻轻动了动,松了开来。“我又为难小姐了……”她挣扎着坐起身,眸中恢复了一些清明,微红的脸上扬起一抹虚弱的笑:“念大夫不是神仙怎么能让断重生,我刚刚心里太难过才会跑出来,吓到小姐了?”

小山鸡原地站着不动只拿一双漂亮的眼睛瞪着我,不明所以地环顾四周,元灵推推我,小声道:“小姐不要怄气了,你不去接左公子,他怎么进场。”

“所以,你猜到是我。那……这副药应该是开给左小公子的?”目光落回药包,我了然失笑,想不到左小公子这么玻璃心。

“非诚勿扰。”严肃地皱紧眉,极力地抿紧上扬的唇角,我站起身,“在下先告辞了。”

“那你答应我的呢?我要你去学堂,为什么不去?”

念尘轻笑一声,摇摇头,“我有我的规矩,虽廖老爷与我私交甚笃,可廖小姐不是。既不是熟人,就得按我的规矩来。”

“对不起……”对着镜中的人轻喃,我摸摸脸,心里莫名地难受,脑中的记忆破碎不堪,似乎那场火烧去了那人的模样,只记得一双温柔的黑眸看着我,说着让人无比窝心的爱语:“别紧张,有我呢。”

“左小姐,眼下并无长辈,有些话直说无妨。若是左公子不愿这门亲事,在下不会为难,毕竟关及一生,他有权选择。”说到最后我忍不住摸了摸耳畔,没有收敛的嗓音实在难以入耳,看着面不改色的左小姐,我由衷地佩服。

“劳你费心了。”我客套地点点头,安分守己地坐在原位。在我看来,最难受的独处不是熟人也不是陌生人,而是半生不熟的人。念大夫和原主熟不熟我不知道,可对于我确实是个半生不熟的人。

“恩,有点。”我点点头,“我们回去。”

刚刚只是托词,我扶抚额头,半倒在床上,无奈地点头:“有点。”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我拿起放在地上的灯笼,“爹爹的消息也只是来自左路两家,但他们的消息从何而来我们并不知情,或许这是有心之人的刻意栽赃。”

念尘锁眉不解,“路家世代做的就是药草生意,若不是有确切的消息,相信他们下手不会如此决裂,其中必有哪一步出了差错……”

“百命草既然隐世已久并不会轻易出现,大不了阳面找完了我们再去阴面找,说不定像你说的那样,百命草嗜阳的习性变成了嗜阴。”

念尘转眸看了看我,眉头舒展:“你倒挺乐观!”

抹了把脸,我点点头认真道:“为数不多的优点要尽量保持。”

念尘唇角一弯,露出整齐洁白的上排牙,“这么乐观的人怎么还会失眠?”

错愕地瞪起眼,随后一想摸了摸脸,“又是从我脸上看出来的吗?”

“为数不多的本事要尽量展示,”念尘学着我的话道,“既会拿话劝慰我,怎么到自己那儿就没用了?”

“以前你和我说,好心有时办地未必是好事,”斟酌了片刻,我抓抓头有种怎么说都说不清的无力感,“是不是有时对人好,对那人也未必是好事?”

念尘顿了下转开眼,手指捻起地上一根杂草转着,“分情况,一个人若是习惯了坚强,习惯了独立,这种好反是一种负担。对习惯坚强的人来说,这种好会让他沉溺让他觉得恐慌。”

“……陌宸比任何人都坚强,同时也比任何人都敏感,若这种好不能持久,他会情愿从来不曾拥有。”念尘拨了拨手中的杂草,眼皮抬也不抬地补充道:“我知道并不奇怪,看人看了这么久自然看出了些门道。”

为防止万一,太阳落山前我们再次观察了一遍阳面的杂草,结果还是一无所获。在昨日留下记号的树上又重复划了一个,阳面的部分差不多找过了一遍。郡遗山的阴面比阳面大出数倍不止,西北两面都属于常年见不着日光,守山人说那两面山体地形复杂危险没有明确清晰的山路可行,除了定期的采伐原料平日里极少有人去。和念尘商量后决定先画出一张山体大致的地形图再进行区域寻找。回到别院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念尘像昨日一样急匆匆地回了房,我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地抬手闻了闻周身,果然还是那股刺鼻的草腥味。元灵有了昨天的经验,在我回去前就准备好了洗澡水,进了院子我直接冲进浴房,泡到饥肠辘辘时才从浴盆起身。

头上盖着一块极大的干布,弯着腰一手擦着头,一手捞下屏风上干净的衣服,随意套了上,我包起头直起身。看到杵在面前的陌宸时,尚在冥思的脑中有片刻的空白,“小姐,该用膳了……”陌宸的脸有点红,不知道是不是被满屋子的蒸汽给熏的。

“哦。”单音节的声完全没经过头脑,‘哗啦’包着头的大白布落到地上,湿热的头巴到脸上,我眨眨眼方才找回意识,“你……怎么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赶在十二点前~~~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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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谢谢继续支持小鱼的美人们~~~╭╯3╰╮

某鱼一定努力加油滴!!!!

ps:虐不远了,美人们做好准备啊!!!【扩音器加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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