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灵呢?”进屋后没看到元灵活跃的身影,我问道。

连忙抽回手,自早上穿起衣服的那刻起,身体的温度奇诡地不断上升,心里明白那是来自过往记忆的一种心理暗示,可抑制不住也无力改变。“没什么,衣服穿的有点多。”我拉拉领口,轻轻甩了甩胳膊,滑下的袖袍顺势盖住了手。

“你当真放下了?”俏爹爹严肃地看着我,“带可是你千辛万苦弄来要送给唯潇的。”

侧了眼左浅轩,我继续道:“不能只我们尽兴,公子们不喝酒待在这桌反会不自在,不如让他们换换桌,好酒的和我们一起尽兴,也让公子们轻松些。”

我爽快地点点头,秦公子眸里精光一现,志在必得地看向陌宸,我回头看了眼陌宸,他神色平常地垂着眼如若未闻,视线的方向对着我面前的半杯残茶。“在说什么呢?”伴着轻柔的笑声,桌前走来一位华服女子,身姿挺拔如流云盘起,眸泛星光唇色妍嫣长相极为出众,交颈青袍外拢着一层金银丝交织的水色轻纱,随着动作轻轻摆动,如水面的波纹,朗朗带着清越之气。我十分欣赏地观看着美人,耳边‘悉悉索索’地传来一些碎响,巡眼望去,在桌的公子们个个脸颊生晕,拨头、拉衣服、乔坐姿等等小动作一应俱全。坐在左浅轩身边的女子笑着站起身,“等你很久了,辛小姐。”

难怪她刚刚改成了‘陌宸公子’,这么一想宛白也是这样叫的。沉思片刻,我道:“以前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别让他不自在了。

诧异地抬起头,想不到宛白还愿意出口宽慰我,许是我的惊讶太过赤裸,宛白稍显不自在地清清嗓子,眼眸转了转道:“老爷就是担心小姐会多想才让属下留下的。不过,这也是属下的肺腑之言,属下一心向着小姐,小姐要是有什么吩咐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看你的脸就知道了,”念尘视若无睹地瞥过我身后,擦身走到药圃的角落,伸手摘下一株鹅青色的药草,“进去。”

“廖小姐是不是生我的气了?”车窗上忽地印出一个侧影,凤依柔缓的嗓音低低地传来,“凤依手中的雪上冰是兑过水后的,极浅的水酒连男子都无法醉倒更何况是小姐呢?”

“冉儿,怎么自己坐在这里呆?”雅致温厚的男声响起,我抬起头,俏爹爹含笑站在门口,宛白紧随身侧。

“分内事?”他躲了半天还是没躲开,我拿了两个包袱在手,“我还没让你做什么,你怎么知道你的分内事?”

“轩儿!”左夫人厉声喝住他的话,俏爹爹抬起手的长袖挡住了半边脸,他眸露不解,掩住的唇角却朝我弯了弯,严肃道:“冉儿,到底怎么回事?”

采石场昨日又来人了,比起前两次做不了大主的管事,昨天来的家主显得诚意很多。双方心照不宣不用多言,我奉上先前拟好的求助信,求助的内容并没有多难,只让鑫涵帮我疏通淮安的商户,延迟交货日期。虽不明她的身份,但觉得这件事对她来说小菜一碟。今天只等回应,若是采石场不拿廖家当外人,廖家自然也会体己采石场,手中的纸稿半干不透,我执在手中来回晃着。

“公子若是愿意,我自当陪公子。”我顺势而下,堆起笑道:“公子,请。”

“他们说陌公子身上没什么大伤,但青青紫紫磕磕碰碰的小伤有不少,刚刚已经涂上药了。”

宛白愣了下,不以为意道:“只是暂时,以后……”

“鑫小姐,你看,这里的沙石松散而且水分很重。”捻起一撮呈到她眼前,“那日你也在场,应该也看到了驱使石头下落的正是这些滚动的泥沙,泥沙之所以会滚动也是因为其中含了过多的水分。前不久卞都下过一场雪,雪化开就是雨。张大姐说山神怒的预兆是下雨,那么那场雪当然也可以看成是山神怒的预兆。”鑫涵挑了挑眉示意我继续,我拍掉手中的沙土,“工人们一致觉得冬天的石头方便开采,这并不是偶然,而是冬天的石头确实比较脆。石头和水不一样,水看似柔软可愈冷愈坚实,而石头看似坚实遇冷反而会变脆变弱,这个道理找个经验丰富的刻石匠也能说出一二。试想一下,若是构成整个山体的石头变脆,那么经过日夜不停密集反复地开采后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廖家肯出手当然最好,”左夫人眸光对上我,语意深远道:“事情必须尽快解决,采石场才能尽早恢复原状。”

“左夫人等地就是这句话,我们尽早承了她的心思不好吗?还有,一定要把刘大姐请来。”我郑重地叮嘱,拍拍她的肩膀,“快去,去晚了就失了用处。”

快地擦了擦头,元灵帮我梳了个简单的髻,头半束半散地披在肩上。“小姐,通报说左家公子也来了。那日你被困山洞,他也出了不少力,要不是他催着采石场的管事,工人们不敢那么早进去。小姐这次救他在先,说不定左家是为了答谢小姐而来。”

手中的布包残留着暖暖的体温,眼前模糊一片,垂下头我抹了抹脸,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小姐,我把念大夫带来了。”元灵轻声在我耳边道。

“正在救呢,里面的人先把你推出来的。”元灵扶着我,拢了拢我身上的披风。我低头看了一会儿身上穿好的袄子,猛地掉转身往人群中走去,“小姐,小姐,你要去哪儿?”元灵连忙拉住我,“小姐,你身上的伤要赶快处理,念大夫!念大夫!”

取下的石块并不大,透进来的光线有限。幸运的是刘大姐压住脚时抬手护住了头,头上压得碎石并不多,小心翼翼地清理完头部的碎石看到她呼吸还算顺畅稳定,“陌小弟,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救我的。”看来神智也很清晰,我松了口气,觉得脸麻麻痒痒的,伸手抓了抓,抓下一些黑红干涸的血片,难怪刚刚他的神色那么奇怪,满脸都是黑乎乎的血壳也够吓人的。

“废话!”我瞪了他一眼,用力掰起他脚边的木板。梯摇摇欲坠地晃动着,头顶着的板凳上时不时地传来重击,震地头盖骨一阵阵地疼。我一咬牙一狠,用尽全力拳向木板,求生激潜力,‘跨啦’一声木板碎了。拉出左浅轩被刺伤的脚,几乎想也没想地就做了决定,甩开头顶的板凳,侧身双手抄起他的腿后背一拱背起他,三步并两步地往外奔去,“双手护着头!”我一边吼一边闪开掉落的石块,冲出门口时我已浑然不知,直到左府的小厮赶上前拦住我的冲势,“公子,你没事?”“公子怎么样了?”“公子……”

“这与退婚有何关系?”

“恩,”元灵点点头,“那我这就去。”

采石场的中央搭建了一个高台,上面祭放着各式各样的食物,中间立着一个吉祥兽的白玉石雕,看上去十分像麒麟。比我们早到的人很多,等候左公子下车的空挡,我稍稍巡看了下人群,到场的女子较多,也有不少的年轻男子,大部分蒙着面纱跟在女子身旁。元灵紧张地四处张望,心知她在寻找路家公子,我遂收回眼侧开头,正好看到小山鸡蒙着面纱下了马车,随行的小厮们立刻围到身侧。我啧啧嘴,这排场就算戴个木桶出来也会被人一眼认出。

“暂时没有,左府昨夜连夜寻医,左小公子郁结于心病倒于塌。”念尘淡淡地说道,唇角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左浅裳怒形于色,看到在下的目光也极为不善,所怨之人虽不是我肯定也是与我有关。”

左浅裳皱起眉,顿了一会儿才摇摇头,“愿闻其详。”

“哥哥……”陌展怯怯地站起身,灰土土的小脸满是委屈,她捏紧拳,“为什么让哥哥替我!明明是我答应的,哥哥不是教我要一诺千金,不可失信于人的吗?”

身后的衣摆又是一紧,我侧过脸,元灵紧张地朝我小幅度地摆着头,心中奇怪我看了眼念尘,他神色肃穆地回望着我,虽不明所以但保险起见我试探道:“医者父母心,我若不求你,你就不去吗?”

喝了一天的药,嗓子果真有了好转。晚间的磨疼已影响不了睡眠,一夜好眠促使我起了个大早,外面的天色还着幽灰的蓝。来了这么久,我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盐水漱口,温水擦脸,连头也能整出一两个简单的式。铜镜里的脸也已慢慢适应,虽然还有点疙瘩,可也存着无限感激,前世的那场火就算侥幸活下来,下半辈子也注定在痛苦中渡过。这样凭白地占了她的身子,占了她的爹爹,可能连她的夫君都要占了去……

“算了,注意点。”左小姐明显迟疑了一下,改口道:“时候不早了,吩咐上菜。”

“新配的药包有缓解作用,因为是毒素造成的损害,所以还是需要慢慢恢复。”

元灵手里举着一串糖葫芦,满眼欢喜地蹦跶过来,“小姐,你累了吗?”

“廖小姐可是身上有热?”念大夫一听我的话,很快地抬起头,脸颊红晕未退,眼中却严肃起来。

我一项惜命如金,秉着医命大于天的宗旨,我听话地放下茶盏,陌宸动作更快,已经盛了一碗热烫递了过来。“念大夫,平日里还需注意哪些地方吗?”陌宸语气无恙,锁住的眉峰却一直没松开过,眼底波澜微起,隐着些许不安。

“酒不宜多喝茶不宜多饮,多吃豆腐之类的豆制品,不宜熬夜……”念尘一说就是一长串,陌宸眼神专注听地十分认真。我坐在旁边小口小口地抿着热汤,景一坐在我对面大口大口地填饱肚子。待差不多用完膳,宛白才回来,身后的拖油瓶变成了好几个。

“小姐,这是负责广羽珍的方管事,王管事和魏管事。”宛白口气谦卑,介绍的时候身体微微前倾显得恭敬守礼。来之前我从俏爹爹那儿有了大概的了解,三个管事皆是年长的妇人,各具特色十分好辨认,方管事方文,人如其名,圆头方耳额宽唇厚,俏爹爹说她是典型的笑面虎,背地还有个外号叫‘温柔一刀’。王管事王锦添年纪最长,是廖家元老级的人物,身形细长高挑眼神锐利令人不敢直视。最年轻的是魏管事魏华,和俏爹爹年岁相当至今独身,中庸的身材中庸的样貌,偏偏身上磨砺出一股刀锋的气息,未离近,肃杀之气扑面抵心。

“久闻不如一见,三位管事果非凡人。”我站起身放低姿态,抱拳作礼道:“廖冉实感荣幸能跟在三位管事后学习。”

“少东家这话儿太折煞我们了,”方文笑呵呵地道,“属下就是属下,少东家这一礼可难为我们做手下的了。”

“方文,少东家只是客套,你跟着较真什么。”王锦添哼了声,“不然怎么会一来就要撤了守山人的规矩,若说是学习,属下还真不懂这是个什么学习法儿?”

“王管事,少东家既是说了便有她的道理,你不问怎么会清楚!”魏华冷眸一扫,冰冷的寒意立时拂身而过。

“少东家别见怪,我们老姐个儿习惯了这么说话,与你无关,无关……”

“什么无关,我问的就是少东家,撤了守山人到底是什么理由!”王锦添嗓门高亢提了八度,魏华斜睨她一眼,不甘示弱地吼道:“叫什么!好好问话!”

“目无尊长!”王锦添气急败坏地瞪起眼。

“为老不尊!”魏华拉拉领口不为所动。

趁着她们的热乎劲,我让元灵递来先前包好的石头,视线转过一圈,除了元灵脸上有些忐忑,其他人都很平静。景一是天生始然,宛白是一脸木然,念尘是置身事外,陌宸和景一差不多,对外人一直有种泰山崩如前而面色不改的淡然。

“三位管事别急,说缘由前我准备了一样礼物要送给三位管事。”我清清嗓子,提高音量道。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字数有点少,下章会加码更的时间比较晚,大家不要等了,明早看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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