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我点点头,陌宸一直留在房中收拾东西尚未露面,俏爹爹又是从何而知?

“也对,今个儿日子这么好,是得尽尽兴!”鑫涵豪爽地笑了笑,浑身散着酒气,估计也喝了不少。

秦公子一听,面上反轻松了几分,“廖小姐的意思是带现在不属于你,所以你也不会过问它的去向?”

“怎么看样子你比我还急?”我瞥了眼她的手,“小姐,元灵当然急,关系不一样身份就不一样了,这主子和小厮是天地之别,连称呼也不容半点马虎。”

像是失了力气,我坐到屋前廊道的栏杆上,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悲若悲兮生别离’她写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变成了是永别离,本是痴情人却因我成了薄情弃爱,许久未出现的愧疚感爬上心头……眼前笼下大片黑影,“小姐,老爷查过了,路家急于挽回婚约虽不是因采石场的事,但也是别有目的。路公子若是真为小姐着想,早在酬天仪式上就该和小姐说这番话,他不是没机会而是那时他不需要说。”

“你怎么知道我喝酒了?”我瞪大眼,身后‘吭擦吭哧’地开始改搓衣服了。

“鑫小姐,你看小姐已经睡下,不如改日再让我家小姐亲自摆宴补偿今晚……”宛白商量着开口。

手里的书看不出个味儿,我随手丢到一旁,眸光扫到桌边的热茶。壶嘴冒出丝丝雾气,恣意袅绕地消散在空气中,手指探了过去轻轻触碰,指尖如清风拂过留下点点湿热。“陌宸……”嘴边无意识地喃喃出声,我愕住,指尖在半空中垂下,心头像小荷般,露出了尖尖的角。

驻足目送左府的马车离开,元灵率先牵了马车去后院安置,等左府马车转了弯看不见时,我才回过身。脚步一顿错愕地瞪大眼,陌宸满身包袱站在我身后,略显尴尬地瞥开头。忍住笑意,我走上前,从他的脖子和胳膊上各取下一个包袱,“不用了,小姐,我拿得动。”陌宸躲着我的手,皱眉道,“这是我分内事。”

“采石场是我让她陪我去的,”左浅轩接过话,睨了我一眼正义凛然道:“廖老爷要怪就怪我,当时……”

那天竭尽气力后陌宸整整躺了五天,由不得他不愿意,连抬手的气力都使完了。“小姐,陌公子喝了药又睡了。”我满意地点点头,多加一份安神的药方果然省了心,吹了吹手中未干的墨迹,“你去帮我叫宛白过来。”

我张嘴欲回,他接着开口:“还是,廖小姐要去陪陌公子?”

“刚喝了茶,这会儿还不困,你也忙了一晚上先去睡会儿。”我圈出里面几条没用的,然后道,“那边怎么样了?”

我刚要开口,眼光所及处元灵正战战兢兢地偷眼觑我,转念想起元灵曾提过俏爹爹退掉路家亲事的原因,难道宛白口中的宵小之辈指的就是路家?宛白不退不避地坦然直视着我,不知是有意试探还是无心顾忌。可惜我不是原主,无法哪种我都产生不了任何回应。我费解地反是廖家隐忍的原因,在我看来退婚只是一种情绪上的泄,对路家造成不了什么实质性的回击。关起账本我站起身,问出心中疑问:“可是即使错漏百出,现在的我们还是奈何不了他们,是吗?”

我笑笑点点头,蹲下身捻了捻地上的沙土,随后抓起一把摊在鑫涵面前。“廖小姐这是何意?”鑫涵莫名奇妙,拧眉道。

“鑫小姐所言句句在理,既然都为这源头而来,不如我也出一份力,代我爹爹向各位长辈们表一份维护之心。”我笑了笑目光巡过家主们,定在了左夫人的身上。

宛白正起身,目光闪烁不定:“小姐确定要这么做吗?”

元灵眼睛红红的,一夜没睡也难为她了。知道她心里不好受,我拿过干布,对小厮道:“算了,你先下去。”

陌展费力地抬起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交到我手上,“这是娘亲走前偷偷塞给我的,她说这是给哥哥备下的嫁妆,男子出嫁若是没了嫁妆,以后会被人瞧不起。可现在,我也等不到哥哥出嫁了。小姐,我能不能请你先帮我藏好这个,等哥哥出嫁时再给他。”陌展手指留恋地搓动着布包,唇角弯了弯,“娘亲还说,若是她不藏好,哥哥会为了她把这个卖了,我也不想哥哥又为了我把这个卖了。小姐,你再帮我这次,好吗?”

“和我一起的人呢?”我看了看四周,并没有看到陌宸和刘大姐的身影。

之前太紧张一直没顾得上,这会儿停下来才觉得浑身都疼,我抬手摸了摸额头,还好伤口不大血早就自行止住了,“没事,小伤。赶紧救刘大姐要紧。”

“左浅轩!”我怒急地在他耳边吼道,左小公子这才回过神,惊慌失措地看着我,“别怕,跟紧我!”我拉过他的手牵到我的衣摆,操起地上一个长凳举过头顶,“什么都别管,只管跑!”姓鑫的那厮倒是跑得快,转眼便没了踪影。头上的长凳哗啦啦地作响,心跳蹦到了嗓子眼,眼中只看到被石块砸地摇摇晃晃的梯。身后攥紧的衣摆猛地一松,我赶紧回头,左浅轩的脚卡在了梯板被砸出的洞中,他踉跄地坐起身,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拔着脚。“吓傻了,怎么不知道叫?”气恼地蹲下身,我动作迅地将板凳改架到头顶,左浅轩气息不稳地回了句:“你赶紧走!”

“公子应知我大病初愈,家父忧我病情也是等我稳定了些才远赴他地。”

默坐了片刻,我看了看陌展微红的小脸,担忧道:“还是让念大夫过来一趟,毕竟她在雪中坐了那么久很容易感上风寒。”

睨了眼元灵谨慎的小脸,估摸这丫头还以为我是见不得路公子,顺着她的意思点点头,“当初我答应他的只是来酬天仪式,仪式结束了我的承诺也就完成了。你放心,以他的脾气我要走,他不会留。”

“有人认出是左浅轩了吗?”我想了想,元灵探来的消息中并没有这条。

弃孝守义……我放下筷子面色不改,看着左浅裳道:“左小姐,除了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闻,在下还有个习惯,不知你听说过没?”

我连忙放下碗正欲解释,他的视线随即转向我,修眉拢气沉声道,“这位小姐,无论我的妹妹以什么方法求过你,请你高抬贵手,她许下的诺言由我承担!”

念尘沉下眉,抬起视线看着我道:“那,廖小姐愿意开口求我吗?”

这么一说我倒放下几分心,最坏的打算就是左大夫说出我是中毒,可因何中毒他也说不出一二,到时就算左家拿着这个话柄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那……”左小姐眼睛一亮正要说话,旁边的小厮忽地咳了起来,她顿时停住看了过去,“对不起主子,小的昨夜不小心着凉了。”

“没有,只是喉咙夜间还有些磨疼。”

这里的建筑比较偏南方,屋檐高翘有尖角。看街道的布局这里应算富足,各式商铺应有尽有,虽是清晨,路上的行人还是不少。服饰只能辨出五代之姿,说不出个所以然。较为奇特的是这里明显的女强男弱,无论是商铺还是小摊,多为女子坐镇。男女身形相差不大,只是女子相较前世来地粗狂些。逛了几条街道,心中大致有了几分概念,掂量着手中刚买的几本风俗杂书,虽心不甘可身子确实有几分疲惫。反正今天的目的差不多达到,我开口叫住正往前窜的小身影,“元灵。”

我看了看两人的脸色,念大夫脸若朝霞,元灵欲语还休。想起这是古代,自己的行径似乎逾矩了。抿抿唇没有多语,我拉好肩头的衣服坐到了床边,望了眼还杵在原地不肯抬头的念大夫,我扯扯唇角,心中念叨入乡随俗,口中道:“不好意思,刚刚有点热。”

“廖冉,”一直沉默的左浅轩忽然开口,“你答应我的事儿没有做到,是不是该答应我另一件事?”

“……那件事我正在努力,”谨慎地避开‘婚约’二字,我诚挚地回道,“不过当时答应公子的内容我确实没做到,公子理应再提一个要求。”

“既然要离开,我希望你能整理地彻底干净。”左浅轩声色如玉,朗朗悦耳,“无关左廖两家,只你我间需做个了断。”

“左公子想说什么不妨直言。”我有些茫然,有些局促,身上的温度又有些高。

左浅轩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似紧张般抿紧了唇,他一步一顿地思量着走到我身边,俯下身轻轻在我耳边道:“今晚,三春桃见。”

“你们出去,衣服我自己换就行了。”回到廖府,我拉松领口喘出一口气。

“走了这么久小姐一定累了,我去沏壶热茶给小姐解乏。”元灵平日里习惯了我的习性倒没怎么在意,从柜中取出一套常服放到屏风后的角凳上。

擦了擦颈间渗出的汗,眼角的余光扫到陌宸一动不动的身影,想到之前在街上他的疑虑,我琢磨着得支开他:“陌宸,我肚子饿了,你帮我拿些糕点过来。”

陌宸扭头看向房门口,竟道:“景护卫,能不能麻烦你帮小姐拿点糕点过来?”

景一虽老实可眼力劲儿不差,视线在我们中间晃悠了一圈后干净利落地点点头,走出门时脚后跟一抬,门应时被阵邪风带了上。“小姐,我帮你更衣。”陌宸将手中的面兔子轻轻插在笔筒中,脚步不停地走了过来。

拧起眉,我刻意地冷下声:“我说过不用了。”身上一直着高热,一离近肯定被现,我不着痕迹地退开了一步。

脚步一顿,陌宸同样拧起眉:“为什么不用?这是老爷的吩咐。”

视线在低压中胶着,陌宸眸中的坚定如泰山般屹然不动,暗叹了口气,我重新拉好领口牵整衣袍,话中已有退势:“因为我现在不用换,晚上还要出去。”

陌宸半抿起唇,手指扣紧衣袖不说话,黑眸里没有委屈没有不甘只是干干净净地专注着。心口愣是漫出一缕内疚,我缓和神色,已是败阵:“你也走了这么久,去休息会儿。”

陌宸摇摇头,转身拧了一条湿布送过来,“我不累,小姐休息。”

“小姐,你去哪儿?只带景一姐姐吗?”一听我要出门,元灵立刻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