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齐大郎一见张巧儿拿了个漂亮的荷包出来,双眼立时一亮、嘴角也悄悄往上翘了翘,显然既惊喜又欢喜……

张巧儿一边十指上下翻动的打着络子,一边一脸随意的答了句:“齐大哥哥打小就会挣钱、长大了更会挣了也不稀奇,我猜他的私房钱一定有不少……”

“什么叫被我占了去?我只是替他保管!”

齐大郎话音才落,张二郎的态度马上来了个九十度大转弯,只见他马上只字不提齐大郎“出卖色相”一事,改而讪笑着讨好起齐大郎来:“你不带我们去,我们哪晓得把鱼苗卖到哪里去啊?阿衡,我知道你是个讲义气的好兄弟,一得知我们家日子过不开,就带着我们用这个法子挣钱,你对兄弟我的情义、我心里都记着呢!”

其中那十个似桶的竹篓,据说是用竹丝做的,内里还糊了一层漆纸,专门用来贮放鱼苗,是齐大郎特意请竹匠编制的。齐大郎只说他带的那些物事,都是护送鱼苗的必备物事,至于具体用途他却故意不说、吊大家的胃口,只让张大郎兄弟赶紧把浸泡在河里的竹篓拎起来,把里头的鱼苗倒到那特制的竹篓里。

这闽南一带养淡水鱼的人一多,这淡水鱼苗自然也就有了市场需求,只要有人有法子、肯费心去捕捞鱼苗来卖,一般都能从那些养鱼的土财主手里赚点小钱。

因此张大郎藏身之处一暴露,本就难看的脸色顿时又臭了几分,尤其是张巧儿偏偏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因此齐大郎虽然没出声招呼张二郎,但张二郎在齐大郎的书房里转了一圈后,很快就自坐到了茶几边的圈椅上,端起茶喝了一口后、马上指着桌上那碟糕点说道:“咦,这不是我家四娘最爱吃的埃仔糕?四娘她昨天还念叨着想吃呢,我马上送去给她吃!”

这陈家可以说是村里的大户、家底也算是殷实,更是张家这些亲戚里头过得最为风光的人,也正是因为如此、吴氏才会选择上陈家来借钱———同村的这些亲戚,也只有陈家有能力借钱给吴氏、助她度过眼下这个难关。

张大郎闻言眉头习惯性的皱了起来,一脸无奈的拍了拍张二郎的肩膀、苦口婆心的劝道:“小二,你虽然爱玩、但却天生天赋过人,夫子不也说你书一直都读得比我好吗?像我这种只会老老实实读死书的人,才不是读书的料、不该占着这个宝贵的机会不让!”

可惜马氏的如意算盘始终没能打响———那张三娘还没来得及把游医带出去,吴氏和张巧儿就“正巧”掀了帘子钻进船舱里,一下子就堵住了张三娘的去路。

“嗯,就按你说的做!”

这马氏一觉得被大房占便宜,马上就开始有些不消停,先是在一些小事上频频占便宜、像是要把自家的损失给占回来般,后来马氏更是寻了个机会、找了当家的吴氏理论。

夜晚的海滩一片漆黑、早早的就没了白日里的喧哗,因此寂静的海滩一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吴氏就急忙忙的放下手上的活计,把甲板上的方形竹筏放下水后,一手提了盏瓜型的灯笼、一手撑着竹竿,慢慢的朝岸边撑去、打算到岸边接张大海上船。

且先不说张巧儿如何呼呼大睡,却说齐大郎几个小子蹴鞠了一会儿后,齐大郎的实力马上就展现出来了———这球一到齐大郎脚上,他就能一直踢着不让它落地,张大郎兄弟和齐二郎只能很无聊、眼巴巴的看着他,默默的在心里阻止他赶紧把球玩落!

张大海脸上的笑容一直挂到了第二天,且第二天他从城里卖完鱼回来时、还顺道打了一坛子好酒,到了傍晚便拎着那坛子酒上齐家去了。林氏一见张大海拎着酒上门,一面招呼张大海进门、一面十分识趣的整治了一桌子下酒菜,让张大海和齐大柱这对老朋友、新亲家能好好的吃上两杯酒。

一见有人安慰怜惜自己,张三娘马上哭得更加伤心,并抽抽噎噎的向张大江告状:“阿母拉疼我,还骂我,呜呜呜……”

林氏自是不晓得张巧儿眼下心里满是哀怨,只自顾自的拉着吴氏、兴高采烈的提议道:“大海媳妇儿,我前几日请了阴阳先生仔细的算过了,算出今儿就是个好日子!我看我们干脆马上把四娘和我家大郎的亲事给定下来!只要你点了头,我马上回去准备、下午就上门来下彩礼!”

只一个简单的举动和一句简单的话,就让吴氏无奈的收了声、神色复杂的看着张大海———自个儿的丈夫什么性子、为人如何,吴氏心里自是再清楚不过了。她也能理解张大海身为长兄,一直想要担起父亲这份责任、照顾好两个弟弟那份苦心。

张家接了齐家送来的那担子许口酒后、也要按照习俗回礼———先取许口酒酒瓶二瓶,倒空酒水往内盛入淡水、并放入活鱼三五条,再附筷子一双,备齐后送与齐家。此举被称作“回鱼箸”,也是北宋婚嫁习俗之一。

马氏一边抱着头往船舱外蹿去,一边厚颜无耻的尖声数落吴氏:“大嫂你这明明就是偏心,有什么好事你只想着你家巧儿,把我们三娘当成外人来看待!”

于是张巧儿马上张嘴“哇哇哇”的大哭起来,以这样的方式来反对这门亲事!可惜吴氏和林氏正热衷于讨论定亲的细节,一点都没把张巧儿的哭声放在心上,只像平常那样拍着张巧儿的背安抚她。

作为一个懂得洁身自爱的小娘子,张巧儿觉得她必须要、一定要反抗齐大郎的“非礼”!

就在张巧儿悲愤交集的腹诽齐大郎兄弟,同时哀叹自己“虎落平阳被犬欺”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那阵由远至近的脚步声、让齐大郎马上收回了欺负张巧儿的双手,身形利索、动作迅的爬回矮小桌子前,提了笔就往纸上写字、一眨眼的功夫就变回那个认真练字的齐大郎!

张家只有船没有房,平日里一大家子都挤在两艘渔船上过日子,以船为家、靠海而生。除了做饭是在岸边搭的茅屋里做,吃喝拉撒等都一并在船上解决。

张大海一走,吴氏才记起张巧儿醒来后还没喂过奶呢,于是赶忙停住手上的活计、抱了张巧儿猫腰钻回船舱里,掀了衣裳就把奶*头往张巧儿嘴里塞,吓得张巧儿这个伪奶娃子一张小脸立马绷得紧紧的,小嘴儿更是下意识的死命扭开,一副宁死都不肯含住奶*头的模样……

张巧儿平日里除了出门全副武装外,早晚还会用从现代带来的、简单的法子保养皮肤,于是长年累月的讲究和保养,让张巧儿长大后出落得十分水灵、比花儿还要娇媚,也让她和村里的小娘子有着很大的差别,尤其是那身少见的、白皙娇嫩的皮肤,让村里那些被晒得都拥有一身小麦色肌肤的小娘子羡慕不已。

不少小子更是悄悄的把张巧儿评为新一届村花,让林氏知道了乐得眉开眼笑,逢人就说她早就算定张巧儿、将来一定会样貌出众的是村花,让张巧儿知道后觉得哭笑不得、觉得林氏十分可爱……

且先不说张巧儿如何成功的变成一干小子的梦中情人,却说张家开年来的运气却一直很差———先是家里用来打渔的那艘船坏了,不但让张大海兄弟一连数天都出不了海,还让张家不得不拿出为数不多的积蓄,买了厚实的木板修船、补船。

后来这船倒是修好了,可偏偏遇上了少见的恶劣天气,不但岸上刮着大风、一连数日下着倾盆大雨,海上也是波涛汹涌、阴霾的天空和黑灰色的海面连成一线,连张家泊在浅海区的船都被大浪拍打得晃得厉害,更别提深海一带、四下都是被狂风卷得高高的巨浪!

这接踵而来的两个意外状况,让张大海兄弟被迫大半个月不能出海捕鱼,家里渐渐的开始入不敷出,米缸也逐渐见了底……

吴氏本是想让两个儿子偷偷的去捕些鱼苗卖了、暂且拿卖鱼苗的钱救救急,但这一连下了几天的暴雨让溪河里的水暴涨,湍急的水流只见得着大鱼儿四下蹦跳、顺着水流往下游游去,平日里聚集在水里的小鱼苗都不见踪影,想来那些小鱼苗不是钻到了泥洞里躲了起来,就是被湍急的水流给冲走了!

加之一连数天雨都没断过,下雨天捞鱼、送鱼都有这诸多不便,于是最终张大郎兄弟也没能帮上家里的忙,让张家再次陷入了困境、日子慢慢的变得十分拮据,不但把张大郎兄弟的束脩暂且给拖欠着,就是家里渐的、也只能喝那稀得只有几颗米粒儿的米汤……

不过这一次吴氏还没来得及顶着狂风暴雨出去借钱米,张家就率先迎来了两位提着大包小包的不之客———这突然冒着风雨上门造访的,竟是平日里从不主动和张家大房、二房走动的张大河夫妇!

张大河夫妇不但人来了,还提了一袋白米、一条肥猪肉、一只烧鸡并香菇、腊肉、鱼干等干货,看样子是得知张家穷得揭不开锅了、才特意送了这些吃食过来,一副雪中送炭的模样。

可问题是,吴氏打从当年被陈氏拿一小袋糙米羞辱过后,之后张家的日子就是过得再艰难、她也没再上陈家去借过半样物事!且为了不让陈氏说他们老上门打秋风,吴氏平日里也很少去陈家走动,这一次自然也不会把家里的状况告诉张大河夫妇了。

可没想到吴氏没说、也没事先上陈家求助,张大河夫妇却慷慨的主动送了这么多物事过来……

张大河夫妇的反常,不但让吴氏觉得奇怪,就是张巧儿也觉得他们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私底下悄悄的提醒吴氏要小心应对,别欠了陈家太多的人情、今后遇到事情不好推脱!

而就在吴氏心里倍感纳闷时,张大河夫妇却一个劲的把手里的物事往吴氏夫妇怀里塞,且陈氏还一扫平日那副高傲、鼻孔朝天的嘴脸,一脸殷勤、亲亲热热的说道:“大哥你也真是的,家里有难处怎地不和我们说一声呢?我们大河可是你们的嫡亲兄弟、我们几家可是最亲的亲戚,大哥你们要是有什么难处,我们说什么也要帮上一把才是!我们要是不帮,那大河还算是你们的亲兄弟吗?”

陈氏说话间不忘给张大河使了个眼色,让张大河赶忙细声细语的接上陈氏的话:“孩子她娘说的对极了!我没成亲前大哥和二哥可没少护着我,这份情意我都一直记在心里呢!大哥,这家里要是有什么难处,你可一定要告诉我……”

张大海是个一根筋的人、总把人往好的方面想,因此他见张大河夫妇亲自送了一堆物事过来、再一听陈氏那番话,当下就真以为张大河夫妇是念着亲戚间的情分、才会毫不吝啬的出手帮他们一把,顿时心里十分感动、觉得以前没白护着张大河这个幺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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