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多年后,当我躺在另一个男人怀里幸福到无以复加时。我总在想,曾经就那一步之差……如果那一步,部塔真的迈进去了,或许我的命运就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连忙拍拍她的背,“没事没事。阿嫂没事。你阿哥呢?”

“别怕。”他低低地说。“我没打算做什么。”

他浓眉一挑,语气突然胸有成竹起来:“负责?负什么责?谁的责?”

勃梅好像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到来,直到我开口叫了她几声,她才受了惊一般地望向我,脸上满是惶惶不安。

她撇了撇嘴,然后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我对他摇摇头。

一声热情的呼唤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回头望向声源处,一身匈奴着装的女孩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畜肉向我招手。“我阿哥特地给你烤的!快来呀。”

我心里正着急,听他这样一说,只得压下心底的不耐烦,轻轻地问:“什么惊喜?”

越接近那处,厮杀之声就越来越大,越传越高,穿入耳膜,毫不留情地撕扯着我仅剩无多的理智。

我安抚着轻拍他的脸颊,然后抬头盯着那个男人:“虽然不知道你为何要带走我,但……你不必打昏,我自愿跟你走。不过我得带上部塔和勃梅,不仅如此,还要立即为他们上药疗伤。”

不管是什么原因让他非带我走不可,但借着那个不知名的筹码,我都想为部塔和勃梅搏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男人的眼睛微眯,状似在思考,只见他慢悠悠地道:“你难道不知道赵国和匈奴一直以来都势不两立?”

“我知道。”

“你知道赵国边境的子民,多少死于匈奴人手中?”

“匈奴子民死在赵兵刀下的也不在少数。”我环视着周围熟悉的人的尸体,撑起身子,将背脊挺得笔直。

他撇了撇唇,“对,所以为了我帐下的所有兄弟和赵国子民,我更不可能带走这两个匈奴人。”

无边的黑夜越寒冷,而我身上只裹着一件单薄的嫁衣,此刻听着他的话,不由得有些寒。

此时,从远处奔来一个密探,单膝下跪,眼神无比敬重地凝视着男人的背影,“将军,撒格格辛部族接到我们侵袭的消息,已经上告匈奴边境的军队。再过一会儿匈奴的援军就会赶到。现下是要鸣响驻守远处的其他兄弟们一齐歼灭,还是急撤离?请将军指示!”

男人笑了笑,大手一挥,“撤离。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就让那群傻子们当成这是一场普通的侵袭战。”

接到命令,不远处的两个赵兵突然直起身,走到我身边,恭恭敬敬地单膝跪下行礼:“公主,请跟我们回赵国。”

“什么……?”

说是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这名神色恭敬,但手劲丝毫不恭敬的力道给强拉了起来。

部塔因为这一震,胸口涌出更多的血。他没有办法说话,只能握住我不放,紧紧的。

因为我的起身,连带他也被拉了起来。我暗惊:“部塔,你松手。伤口会裂开……”

他不说话,也睁不开眼,满脸是血,只有那渐渐失温的大手却是死也不松手。

男人见状,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但眼中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寒冰。他走上前,抬脚滴在部塔的胸口,狠狠往下一踩。

部塔痛得闷哼出声。

“你做什么!”我脸色冷硬下来。

男人不看我,只是拧眉看着部塔:“你所叫的‘阿萨兰’,她是我赵国的公主。重伤失忆了才会暂居匈奴,看在你救了她的份上,我不杀你。不过你也该庆幸你们的成亲礼未成,否则你非死不可。”

我倒抽一口气。

部塔却在这时,费力地睁眼:“她……是呼延阿萨兰……是我部塔的妻子……”

男人负手而道,“匈奴援军快到了,要是你能撑到他们来救你,那就算你命大。”战袍一挥,下令:“走!”

“等……等等……”

男人转身,视线如针锐利。

“你……是谁……”

他咧嘴一笑,看似玩世不恭,却仍让人觉得一身的霸气浑然天成:“身为驻守赵国边境的将军自然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李牧!你若他日要来复仇,那便来!想把李爷千刀万剐的人不在少数,你得有耐心等。”

这个人……就是李牧!被后世人奉为战国四大战神之一的李牧,他……居然会是这么一个兵痞!没等我消化完,强劲的力道将我拉离了部塔,另一边,他那双染血的手渐渐无力,在我手上留下执着的鲜红,触目惊心。

而他绝望阖上的眼,是我看见的最后一幕。

“部塔……”

被那个嚣张又粗鲁的男人带上了马背后,突然间觉得脖颈一疼,接着就是眼前一阵黑,陷入了沉沉的黑暗中。

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我醒来后,只觉得脖子一阵剧烈的酸痛,艰难地转了转脖子,然后控制不出低咒出声。

那个混蛋兵痞竟然真的敢把我敲昏……

“公主醒了?”

闻声望去,一个身形魁梧的大汉面无表情地立在我床边。

令人感到违和的是,这男人的五官十分柔和无害,不过乍一看那么雄壮的身躯,结实的肌肉的确能给人带来十足的压迫感,无声无息站着,仿佛在床尾栽了一棵大松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