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她赴完芫姬约会,便从湖边的水阁下来,芫姬哪里会那么好心来找她,言语之间无处不是试探。南姬深吸了一口气,越觉得日子难捱。“南夫人。”身后一个清雅的女声响了起来,南姬回头一看,身后花影幢幢,那个青衣女子闲闲地站在那里,清雅飘逸,却不觉有任何不妥的地方,仿佛她从一开始就应当在这里了。她敛了敛心神,一丝毫无破绽、完美无缺的笑容在她脸上缓缓晕染开来,只听她曼声笑道,“原来是连城姑娘,怎么,找我什么事?”

谢鹔鹴轻轻垂下眼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本就是这个世上最美好的故事。更何况,他们中间,一个是公主,一个是侍卫,若不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战争,或许又会为这世间再添一对神仙眷侣。只可惜了每个人在最初的时候,都以为自己是最幸福的那个,事实上,不过是老天的嫉妒还没有来而已。一旦幸福得连老天都忍不住嫉妒的时候,便是你所有灾难开始的时候。所以,看,多可笑。灾难的原因,竟然会是太幸福了。一丝讽刺的笑容悄悄地爬上谢鹔鹴的嘴角,不知是在自嘲,还是在笑老天的愚昧。她自幼长在贵族之中,父亲乃朝廷重臣,和皇室的关系又密切,对于这些皇室秘辛自然也曾经有过耳闻。当年嘉树的母亲不知因为何事触怒了先帝,被赐死罪,都说虎毒不食子,也不知道嘉树的母亲究竟做了什么事情,竟然先帝气得要连嘉树一起赐死,后来又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放了嘉树一马谢鹔鹴摇了摇头,正要不去想这些事情,却又听到嘉树不急不缓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了起来,“当初我母妃被林谖陷害,说她与左叔叔通奸,我便是那个孽种,引来先帝震怒,要将我们母子俩赐死”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谢鹔鹴也猜得到这中间究竟有多惊险,稍不注意,可能今日嘉树就不可能站在这里了。她叹了一口气,心中的某一块地方像是被雨水泡过一般,酥软一片。她幼时也见过先帝,对他的行事作风也知道一些,既然要处死他们母子俩,君无戏言,自然不可能轻易将嘉树放过,那也定然是嘉树的母妃做出了什么牺牲,又或者是与其他人达成了什么协议,才让嘉树免于一死。总之,不管怎样,都不可能是民间流传的那样,先帝是因为见了嘉树生得玉雪可爱,便心生不忍。嘉树再可爱,都没有皇室的脸面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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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帝醒来的时候,正身处在一间漆黑的密室之中,他坐起身来,摇了摇因为药力尚未褪去还不甚清明的脑袋,四处将那密室打量了一番,里面空空的,除了现在他坐着的这张床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他回过身来,将躺在他身侧的林湘宜用力摇醒,“醒醒,快醒醒。”林湘宜悠悠地睁开眼睛,头顶乌黑一片,她坐起身来,皱着眉揉着自己的脑袋,对少帝道,“这是哪儿啊?”少帝看了她一眼,眼里明明十分关心,嘴上却毫不留情,“我怎么知道这是哪儿。”

此后数日,两个人之间好像又恢复到了谢鹔鹴刚进齐王府的那段时间,说不上对嘉树有多恭敬,但也不再像先前那般亲近了,两个人之间总是隔着一层淡淡的薄膜,是被谢鹔鹴有意营造出来的薄膜。就这样一路到了齐地,一群人刚刚下车,却被告知本来应该在门口迎接他们的左恒几日前出去了,嘉树摆出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谢鹔鹴心中先是一惊,但随即反应过来,朝禀报那人微笑道,“左先生走之前已经对王爷说过了。”她看了一眼身后众人,对禀报那名管事吩咐道,“将这些东西都拿下去,王爷车马劳顿,该休息了。”说完,也不等那人回答,跟在了嘉树后面。

嘉树温文一笑,轻轻执起她的一缕丝,道,“有无活着都没有太大的区别。就算又活着的人,说出来的话未必就是真的。”他抬头淡然道,“大凡贵族门阀,家里都养着许多的影卫杀手,但如果真的是这些门阀家养的,谁会派出可以说话的人出来执行杀人任务?”谢鹔鹴何等聪明,立刻就明白过来了,“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故布疑阵,事实上是想借着杀你之借口挑拨?”嘉树赞许一笑,又道,“林谖刚刚才杀了元肃,朝中的愤怒尚未平息下来,加上她现在又软禁少帝,是没有那个精神来杀我这样一个对她而言毫无威胁的皇子。更何况,林谖久谙朝政,不是笨人。此刻杀了我,只会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她身上,让人以为她已有夺位之心,且势在必行,民间反林的势力会更大。”他顿了顿,看了一眼谢鹔鹴,嘉树说到这里,她心里已经猜出了究竟是谁想要借嘉树之死燃起中原战火。只听嘉树又道,“加上我又是在回封地的路上,一旦回齐地的人全部死了,留在封地的左先生第一时间联想到的便是林太后,人人都知道左先生与我情同父子,我要是不在了,左先生定然出兵为我报仇,到时候,南庭便又会陷入一场战争之中。”他话锋一转,笑叹道,“少帅谢飞白之名,果真名不虚传。鞑靼大军一向如狼似虎,如今又添一员猛将,更加锐不可当。如果我一死,左先生必定跌入他的陷阱之中,等到左先生与林太后打得难舍难分之际,鞑靼再悍然出兵,整个中原势必又会被他一扫而平。”他微微一笑,眼睛之中却迸出谢鹔鹴从未见过的锐利,整个人意气风,让人嗟叹,“好极!果真高手啊。”

嘉树眼中的冰冷一点一点地消散开,他伸手轻轻梳过谢鹔鹴的长,眼睛里又恢复了往常的那副明净的模样,却没有谢鹔鹴早就准备好的的打趣戏谑,只是微笑道,“下次记得不能再这样了。”他将脸埋进谢鹔鹴如云的长之中,丝冰冷,仿佛玉雕,握住她头的手慢慢收紧,像是溺水的人捉住的最后一根稻草一般,“不能再这样了。”

命悬一线,根本就没有时间让她思考。她松开嘉树的手,左手抚上右手手腕,“咔嚓”一声轻响,寒波已如白虹贯日一般朝那人掠去。嘉树那边也丝毫不轻松,数十个黑衣人将他团团围住,让他根本就无暇分出心来救谢鹔鹴。那些黑衣人约有二十个,但个个都是好手,十分扎手。那群人将她和嘉树分开围住,分明就是想将他们两个各个击破,眼下离队伍安营扎寨的地方尚远,根本就无法通知,谢鹔鹴只盼望等下迟迟见不到他们回去,那群人会派人出来找寻他二人。她修习左手剑已有一段时日,如今才是真正临场应敌。生死一刻,左手上的寒波挥舞,霍朝然赠予她的那本剑谱上面的剑招如行云流水一般挥洒而出,姿态优美,仿佛闲庭信步,凌波轻舞一般的美丽,不知道的人还觉得他们不过是在闹着玩,只有身临其境的两个人才明白此间的险象环生。

殿中不时传来皇后尖利的叫声和少帝被气得大叫的怒吼。那名青衣太监走过去,用手肘轻轻撞了撞站立在一旁片刻都不敢懈怠的御林军统领,嘻嘻笑道,“看来咱们这位皇上,精神可真是好呢。”话音刚落,殿内就传来少帝的一声大吼,“林湘宜,你敢!”接着便是林湘宜尖利的叫声传了出来,“是你自己没本事让我来看你笑话了,我又有什么不敢?”她话音未落,就被一个清脆的巴掌声给打断了,殿中有一瞬间的安静,然后就是林湘宜猛地爆出一个哭声,“你你给我等着,看我不告诉姑母。”说完,殿门猛地被人拉开,众人还未看清楚,眼前就有一个粉红色的影子披头散地冲了出去。林湘宜前脚刚走,后脚就传来她侍女的一句叫喊声,“娘娘,你等等,等等啊。”也跟着一起出去了。两人刚刚离开,大殿的门就被人猛地关上,出一声巨大又沉闷的声响。

太后听了他的话,脸上似乎有一丝不自然,但马上就被她给压下去了,只听她冷静道,“这件事情,确实是哀家对不住你,也对不住先皇和列祖列宗。这样的事情不消哀家说你都应当知道不宜张扬,只要你答应哀家不要让其他人知晓,明日起哀家就搬到沐阳宫,从此不问朝政不问后宫,安安心心做皇太后,皇上,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