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眉头一动,被苏雪静这句话触动心弦,沉声道,“齐王怎样了?”苏雪静惊讶道,“娘娘是怀疑这是齐王做的?可他”太后摇了摇头,答道,“除他之外,哀家再也想不到其他人有这个动机了。”苏雪静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再表自己的意见,垂答道,“齐王今日并没有去天牢,他在路上迷了路,被送回宫里的时候已经过了戌时了,宫人说他玩累了,就早早睡了,并没有动静。”太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殿中寂静已极,只闻得窗外虫鸣唧唧,一切都再平静不过了。太后却在心中打了个冷战,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能够在自己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接近,那岂不是就意味着自己的这条命握在别人手中,随时都可以结束?她越想越气,隔着厚厚的帷幔,太后美目一转,眼中尽是冰冷的杀意。她站起身来,冲帷幔外的宫人怒道,“你们都做什么去了。御林军统领夏语冰呢?哀家的俸禄给他就是让刺客随时进哀家寝宫的吗?”殿外的夏语冰垂道,“微臣夏语冰领罪,甘愿受罚。”太后将帷幔用力一掀,怒道,“怎么现在才来?难道哀家的这十几万御林军全都是摆设吗?”殿中的夏语冰听出她言语中的迁怒之意,向她抱了一抱拳,肃容道,“娘娘息怒,此事责任全在罪臣,是臣没有尽到为人臣子的本分,与他们无关,夏语冰愿一人担下所有罪责。”他刚才正好巡视到太后寝宫外,但是根本就没有觉有人,见太后的举动并不像是无中生有,若真是这样的话,那这刺客,武功高得诡异。一旁的苏雪静也朝太后叩道,“娘娘,此事甚是离奇,还请从长计议。不如下令让夏统领抓住那个刺客,戴罪立功,若是不能,再行论罪”她尚未说完,旁边的太后就冷冷地打断她的话,沉声道,“究竟你是太后,还是我是太后?”她心机本就深沉,这些年来更是喜怒难测,就算是自幼和她长在一起的苏雪静拂了她的逆鳞她也会毫不客气。苏雪静自知失言,便不敢再多说,垂敛容地站在一旁。她冷冷地瞥了一眼苏雪静,转头看向殿中的夏语冰,声音冷得几乎可以结出冰来,“刺客进了哀家的寝殿你们这群御林军都不知道,照此下去,你让哀家如何将整个皇宫的守备放心地交给你?哀家一个妇人倒无所谓,若是皇上因此有了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御林军尽诸九族也不能抵消掉罪孽。”她轻叹了一口气,续道,“所幸你还知道你有罪,倒也不算是无可救药。既然你自愿请罪,那哀家就成全你。”她眸光一转,眼中艳色无限,动人心魄,“夏语冰统领御林军无方,让刺客有机可趁,但所幸尚未铸成大错,即日起,夏语冰免去御林军统领之职,闭门反思,留以待用。御林军统领一职由原御林军副统领暂代。”夏语冰朝着太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转身从殿中走了出去,他的脸上一丝惊讶也无,莫说惊讶,就连一点波动都看不见,像是早就料想到了会有今天。等到夏语冰带他的部下消失在殿中的时候,太后才将胸中一直含着的那口气吐了出来。她转头看了一眼依旧垂站在那里的苏雪静,皱了皱眉,吩咐道,“去天牢将谢鹔鹴带过来,哀家要见她。”苏雪静敛眉垂地答了个“是”,弓着身子从殿中退了出去。

谢飞白心中一跳,谢鹔鹴还未出嫁时是家中唯一一个女孩子,自己和连城总让着她,她向来是要什么有什么,如婚姻一般的大事更是从来就由自己做主,旁人也管不得。如今她远在千里之外的帝都,要是就这样被自己这样莫名其妙地送给一个连面也没有见过的鞑靼王子,莫说九泉之下的父母,就是他都无法说服自己这样做。他强硬地按捺住心中的不安,勉强笑道,“我妹妹已是下堂之妇,若要嫁与三王子,恐怕”

“你当然不会见到他了。”质古公主嘟了嘟嘴,“他身体不好,不随我们一起出征的,不过三哥很能干,我们鞑靼大多数休养生息的计划都是他拟定的。”谢飞白笑了笑,道,“怎么会选他呢?我以为你们鞑靼人都喜欢打仗打得好的。”质古公主不满道,“你说的是我大哥好不好。”她嗔怒似的看了谢飞白一眼,“不过鞑靼人大部分都是这么以为的,但是我觉得呢,打仗打得好固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呢,还是有能力让他的臣民过上好日子。打仗的原因也是因为我们族里没有那么多的食物,所以才要出来抢别人的,要是我们能够自给自足,那为什么还要打仗呢?”她看向谢飞白,眼眸中笑意盈盈,宛如秋日阳光下粼粼的水波,“你说是不是?”

“我也不知道。”嘉树拿了一颗荔枝,笨拙地剥起来,“他们都说她死了,我见不到她了,所以就死啰。”他将那颗送进自己嘴里,睁着大眼睛,一脸无辜。他说得颠三倒四,意思却表达得异常清楚。太后笑了笑,眼睛当中却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死了就死了。死了我们就不提她了。”她看了一眼案上本来盛放荔枝的果盘,不过一会儿功夫,就已经被嘉树扫荡干净。她眼中出现点点宠溺,伸手拉起嘉树放在案上的手,也不管他手上满是果汁,笑道,“你还想不想吃?”嘉树用力地点了点头,“好吃,我还要。”丝丝笑意在她眼中缓缓漾开,宛如吹皱一池的春水,她牵着嘉树的手就要往帷幔后走,“后面还有呢,多得是。你跟我来。”嘉树明净的眼眸中倒映出太后雍容华贵的影子,他的脚步顿了顿,像是在怀疑太后此言的真实性,但最终还是轻轻移动脚步,跟她往帷幔后走去。

“哦。”他懵懵懂懂地应了一声,就朝太后御座上走去,掀开她座前的帘子,将脸往她眼睛前凑。太后没有料到他居然会来这一手,有些不知所措,苏雪静强力压住嘴角的笑意,对嘉树道,“王爷,不是这样的。”嘉树转过头,睁着大眼睛看着她,道,“不是说走近些,好好看看吗?我照做了啊。又怎么不对了?”苏雪静还想说什么,太后却摆了摆手,嘉树将脸转过来,看着太后,道,“你长得真好看。”他此话一出,立刻引来太后的一声轻笑,凡是女子大都喜欢旁人称赞自己美貌,太后虽然年逾四十,也不例外,更何况她这些年养尊处优,保养极好,看上去与她的实际年龄还有些差距,她年轻的时候本就是驰名京城的美人,如今年岁渐长,反而有着年少时候没有的风姿。太后将嘉树拉过来,指了指脚边的小几,示意他坐下,嘉树果然听话地坐下来,太后脸上的笑容更甚,道,“你不知道,你才好看呢。”嘉树却懵懵懂懂,像是并不明白。

可惜,人无论怎样,都无法再回到过去。

谢飞白脸上神色一凝,过了片刻才道,“想必大王已经知道小妹如今还在林太后手中,谢飞白如今只有她一个亲人,只要她在太后手中一日,在下就一日无法安心。”他抬眼,看向扈金,“也一日无法对大王尽心。”扈金微微一笑,像是早就知道谢飞白要说什么似的,道,“你要救出你妹妹?”

“即使不离开,我也要蝇营狗苟、仰人鼻息地活着,更何况,我们儒生,说是要‘入世’,可现今世道混沌,哪里还容得下我们读书人?”薛清源仰天长叹一声,“我与你父亲多年好友,往年他出兵征战,我总要在长亭中为他摆酒送别,可是现在,故人凋零,连一个为我送别的人都没有。”他似有感慨,眼光浮动,“你爹爹总我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如今我没法子将你救出来,也没法子将你弟弟的命留下,如今唯一能够做的便是让你在牢中待遇稍微好一点儿。”他指着身后和他一起来的那人道,“秋彦是我学生,想必你也认识,而那个,”他指了指在门口给他们放风的人,道,“那人是天牢中的牢头,与我有旧,你若有需要他可尽力帮你。”沈秋彦红着脸给谢鹔鹴做了一个揖,谢鹔鹴微微欠身,算是还礼。

质古心中忽然就感到一丝隐隐的悲哀,或许是被这男子感染,又或者是其他,连她也说不上来原因是什么。总觉得心里凉凉的,这种凉,和往常春天草原上吹来的夜风的凉并不一样,更像是秋天雨滴到身上的凉。她睁着大眼,一瞬不瞬地看着榻上的谢飞白,不知不觉间,竟已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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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红妆,铺陈满天,一个是绝世佳人,另一个是少年名将,这般佳偶天成,恐怕连老天也要妒忌?谢鹔鹴坐在花轿之中,耳畔充斥着爆竹爆裂的喜庆之声,她轻轻掀起盖头,将轿门拉起一个缝,前面那人,坐在马上,大红衣袍,背挺得笔直,那像火一样的红色,将他身上深深的寂寥掩去不少。谢鹔鹴低头,心中是既甜蜜又羞涩,更掺了几分忐忑。她终归是女子,哪怕再惊世骇俗,在心上人面前也免不了有些小女儿的习性。那个人,他的心里,和自己也是一样的吗?

武状元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名字,叫夏语冰。名字取得极雅致,只是,“夏虫不可以语冰”,却算不得好。

“什么意思?哼。”林晋语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冷笑一声,看向林尚琪的眼神中已经带了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谁叫你不争气,如今看上别人可人却看不上你。”他顿了顿,又续道,“你若真是想娶谢鹔鹴现在就给我表个态,我过几日再替你去办。”娶谢鹔鹴?林尚琪低头,想起今日在宴上看到的那少女,红衣似火,纯粹得像她的笑容,那样绝丽的容颜,若真的被自己采撷他脑中一热,狠狠地点下头来,“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