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祯贤上前去行了个礼便坐在一边,只听太夫人叹了口气道:“昨夜里冲撞了你媳妇的婆子们我已经处罚了,每人打了二十大板,格了这个月的银米。今儿一早就我让韩总管把她们都远远的卖出去了,我要让这些个该死的奴才们都好好看看长点教训!”

几个人乐呵呵的在屋子里各自忙乎着,没想到这时候香玉提着一个食盒子走了进来。她瞟了一眼慌乱的掩饰布匹的白芷,假装没有看见。她笑吟吟的给白雪茹行了个礼道:“大夫人,太夫人说您这几天看上去气色有些差,昨个特意让府里新进了一些上好的血燕,今儿一早就让人炖了些,还专门让奴婢送来给您呢。”

第二天白雪茹起来就神情蔫蔫的,她一整天都静静地抄书,什么话都不想说。夜里吃罢饭,藿香服侍了她洗漱,等她上床躺好了藿香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她若有所思的道:“夫人,您是不是这些日子身体不太舒服?”

韩祯贤冷冷的打断她的话道:“不是那样?我亲眼所见你还有何话可说?你喜欢教育别人是,那我就先好好地教育教育你!你从今日开始禁足十日,每日里将《女戒》好好的抄写一遍,这样也方便你仔细的学一学当家主母该知道的东西!”他话音才落,就一甩手走向门口。

韩德彦倔强的嗤鼻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死了一个奴婢罢了!”

白雪茹被丈夫说的话一下子噎住了,她想了想,这确实不失为最好的办法,于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小心了些。她抬起头看了看韩祯贤的脸色,伸出手指摩挲着丈夫的嘴唇打着预防针道:“反正不是妾身上赶着去巴结的,您怎样说妾身便怎样去做,到时候如果有什么麻烦您可不许怪罪。”

宋子清幽幽的道:“娘您说的女儿怎会不知?可是女儿若是听从了韩大人的安排,以后还不是一样的要为柴米油盐酱醋茶操心。就算是韩大人愿意提携,又哪里能赶得上这些大富人家的百分之一。人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您看看这韩府里,别说是今儿的一桌席面就够咱一家子嚼用一年,就是这府里稍微体面一些的丫鬟婆子,也穿金戴银的比咱们过得好。”

韩祯贤知道了任务的紧迫性,果然效率就高了很多。第五天他就给了白雪茹两个人的详细资料,这让白雪茹很是高兴。

玉梅拿了各色点心装了好几匣子,又让她男人顺子给备了一些日常用品,两口子便赶了一辆车将这些东西送到了宋家。宋母很是感激,亲自让了玉梅在堂屋里喝茶。玉梅有心探问,自然毫不客气。

白雪茹甩甩头,仿佛就这样把所有的不愉快甩掉了一样,她拉起良哥儿的手道:“母亲教你画画好不好?”

宋母在一个清秀的十七八岁的素服姑娘的搀扶下站在正屋的门口,韩祯贤上前行了个礼尊称了一声:“宋伯母。”那宋母连忙还了半礼,那姑娘则羞怯怯的给韩祯贤行了个礼。韩祯贤将白雪茹介绍给这母女二人,三人又分别见了礼。白雪茹坐下后,仿佛看见那女子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分明有点什么内容,待她要仔细看时又不复存在了。

门廊上,顾三奶奶坐在那里正在呆,见白雪茹出来忙站起来道:“韩大夫人,你也是陪太夫人来休息的?来这边坐坐?”白雪茹略微犹豫了一下,便笑笑走过去坐下。

白雪茹忙招手让她过来,拿帕子给她擦了擦额头细细的汗道:“你是从哪里过来的?这大热的太阳底下也不挑个阴凉的地儿走,瞧把你热的!”

太夫人一听微微一怔,她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杨氏,低下头浮了浮茶末子,少顷笑了笑道:“你看着好那就拿出来就是,不过是几匹蝉翼纱罢了。”

白雪茹笑道:“秦大***孩子有点小毛病,妾身给看了看,又安慰了秦大奶奶一会儿,这才多耽误了一些时候。”她边说边走进里屋换衣服。

藿香闻言捂着嘴哈哈哈的笑开了怀,她连笑带说的道:“主子,奴婢可没有说什么,都是您自己个说的!”白芷怕白雪茹生气责罚藿香,忙解围笑道:“她这样子还不是夫人您惯事出来的,您平日里少纵着她些也就没有这事了。”

白雪茹只感觉那大手所到之处撩起一阵火花,她随着那火花一阵又一阵的颤栗,身子早就酥软成了一片。

门外闻讯赶到的林妈妈立刻进来道:“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于氏眼圈一红道:“三姑姑您见外了不是?这些年若没有您经常接济看顾我们娘俩,我们娘俩还不知道有没有今天呢!”

刘妈妈心里一凛,忙恭敬的答道:“老奴近日来总是头疼,夜里也睡不好,难免精神有些不济,请太夫人原谅!”

太夫人愁眉不展的道:“老大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是锦衣卫的同知了,再过几年等他清醒的时候老大的地位应该更高了!我真是很担心这个孽障,万一那一天我不在了,就他这个样子还不是任由老大搓揉!”

韩祯鹏一见这混乱的场景,心里先是一颤,接着就理直气壮的强词夺理道:“爷收个房里人怎么了?如果你早早的给爷生下儿子来,爷至于这样忙活吗?你看看大房和三房,谁都有儿子,就是爷没有!你不想着怎样让爷早点有个后,还在这里拈酸吃醋,说出去也只有让别人笑话你的,你还好意思来闹!”一语说罢,屋子里霎时间出现了片刻的寂静,随后就是杨氏的嚎啕大哭声。

太夫人领着众人穿过抄手游廊走进一排翠竹夹道,夏日里一进来便觉得凉悠悠的很是惬意。走出翠竹夹道,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佳木葱茏,怪石林立,环山衔水,亭台榭,廊回路转,好个大气奢华的花园。

路上藿香小声的嘀咕道:“咱家夫人箱子底还不是有一匣子这样的珠子,咱夫人什么没有,不过是低调不屑拿出来罢了!那侯夫人一看就是个爱财的人,还假装多清高的样儿!”

韩祯贤见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有些好笑,便道:“不妨先说来听听!”

回到自己的屋子,她随便吃了些早饭。桌子刚刚收拾干净,林妈妈便带着个小丫鬟进来了。两人行了礼,白雪茹让藿香给她端了个小杌子坐下,林妈妈笑着谢了。

韩祯贤本来就担心白雪茹初来乍到被人刁难,不想自己院子里先就有人蹦了出来,他气呼呼的道:“一不小心?我看你是不懂规矩二字怎么写!你下去将《女论语》、《女则》、《女戒》各抄一百遍,抄不完不许出房门!”

白雪茹道:“老爷的乳娘林妈妈在总管,但是老爷说了,我觉得不合适可以换人,一切但凭我做主!”王氏和周氏点点头。耿夫人又问道:“你们院子里的帐谁在管?”白雪茹摇摇头道:“这个我不知道,老爷没有说!”王氏三人便相互看了一眼,皱了眉头。

睡到半夜,白雪茹被热醒了。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人睡觉,刚刚结婚还不曾习惯身边有人,就是现在被热醒了也没有一下子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她迷迷糊糊的挣扎了一下,感觉有什么东西紧紧的箍着自己,她伸手一摸,腰上一双手紧紧的扣着自己,一下子惊醒了,她瞪大了眼睛动也不敢动,生怕弄醒了身后的人。

林妈妈吃了一惊,看了看主子道:“这样合适吗?”她一想着这新夫人出身既不高贵,长的也不动人就心里暗恨太夫人。别人不知道她可是很清楚,这院子里的账目交到前夫人6氏手里也是在她进门半年后,怎么这新夫人才一进门主子就让她交账?难道这新夫人施了什么魔法不成?

随即,一行人前呼后拥往正院回来,一路上颇为安静。小轿子里白雪茹累了不愿说话,韩祯贤也沉着一张脸不吭声。韩振鹏另坐了一乘轿子走在前面,其余人分头乘轿尾随而来。

白雪茹被全福夫人安置在炕西,韩祯贤端坐在炕东,她觉得立刻有一对探照灯一样的目光从对面扫过来,让她的心忽的一下提了起来。如此这般坐了半个时辰,就有头上插着大红绢花的妇人捧来了合卺酒,两人抬起酒杯饮了,一股热流下到腹中,白雪茹的脸颊迅的飞起了两团红晕,她突然就感觉那探照灯又亮了几分。

白雪茹把书往身上一扣道:“我觉得挺好的了,娘您千万别再琢磨着添什么。反正咱们家既不是什么功勋世家,也不是什么大富之家,当初他们来提亲的时候就知道,您也不必想着给我冲什么脸面。”

白芷看了看白雪茹,白雪茹点点头。白芷遂带着藿香等人退了出去,顺便带好了门守在外面。

白雪茹强打起精神劝慰了母亲几句,母女二人勉强着一人吃了半碗粥便挥手让人收了桌子。王氏一回到内室就忍不住抱着白雪茹哭了起来,这一哭勾起了白雪茹心底的各种委屈,不由得也是大放悲声。

韩太夫人睨了她一眼道:“老二是侯爷没错,可是并无实权,说起来外面巴结逢迎老大的人怕是更多。老三就更不用提了,挂着个虚职领着点微薄的俸禄,不被人踩踏就算好的,一想到这些我就头疼。”

内侍被耿夫人请到上房坐下,又奉命问了耿从山的伤势,拿了耿子义塞来的厚厚的荷包,这才笑眯眯的告辞离去。

耿子昭、耿子义见了白雪茹吃了一惊,本想阻拦但是想了想便齐齐的放弃了开口,心里抱着最后的幻想,立刻退到了门口守住不让别人进来。耿夫人在耿子宏和耿大***劝说下收了眼泪,满含期待的望着白雪茹道:“雪儿,你定要想办法救救你姨父才好!”白雪茹道:“姨妈放心,我定当全力以赴。”

午饭过后,耿子宏照例和白雪茹凑在一堆说话。耿子宏先是巴拉巴拉说了最近看的书什么的,末了突然想起来道:“表姐,上次你说的那个华佗开颅什么的,我特意去问了先生,先生说也许确有其事,反正书上也说过呢!”

白雪茹深深的看了一眼三哥,笑了一下道:“三哥今日回来可现了咱们府里的变化?”白立辉苦笑了一下,并不接话,他依然没有摸清妹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白雪茹心里暗叹一声道:“如今家里这幅光景,我也不瞒您说,妹妹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想和您合起伙来做点事情。毕竟父亲也教了我这么多年的医术,如果不加以善用荒废了也是可惜。”

白雪茹想了一下午,将自己的思路整理好便来到母亲的房里。王氏依然愁眉不展,白雪茹上前轻轻地搂了母亲笑道:“娘,女儿有主意了,您就别愁了!”王氏连忙拉了她的手坐到炕上,急切的问道:“那你快说说怎么办!”

这一日母女两坐在炕上各自坐着各自的事情,李氏满脸愁苦的走了进来,白雪茹忙起身行礼。李氏给王氏行了礼,情绪明显不高的坐了下来道:“太夫人,本来这话我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可是现在咱们府里的情况大不如前,我也就顾不得那些个虚礼了,少不得要请太夫人体谅我一二。”

谢谢了哈!!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谢谢各位亲得支持!!

耿夫人遂笑着唤怀里的小人儿道:“杰哥,你有名字了知道吗?”

顾红雯和白雪茹刚迈进院子门,就有机灵的管事妈妈高声禀着:“白三姑娘和顾二姑娘来了!”

耿大用右手扶着腰站了起来,白雪茹赶紧上去搀扶着。耿大笑道:“表妹,你可见过我弟弟和妹妹了?”

耿从山道:“我自有分寸。”说罢转身离去了。他来到二门想了想,叫了平日里经常给丽姨娘跑腿办事的小厮过来问话。小厮自早上丽园封了门就忐忑不安,此时见老爷召唤赶紧一路小跑的来到跟前。

韩德彦看着父亲扳着手指道:“回父亲的话,我会被背《三字经》和《百家姓》,还会画画。对了,姨娘还说我的古琴也弹得很好。”

韩祯贤眯了眯眼睛笑了起来,他话锋一转漫不经心的问道:“那你平常玩些什么?又最喜欢干什么?”

韩德彦得意的道:“我平日里玩踢毽子呀,解九连环呀翻绳呀什么的,可是我最喜欢玩打仗。父亲您别看我小,每一次小丫鬟们玩打仗都打不过我,我可以把她们打的嗷嗷叫,姨娘总夸我厉害。”

韩祯贤听完心里立刻想着白雪茹说韩德彦有暴力倾向的评语,如今一听似乎确实是有一点像。他不动声色的淡淡的道:“原来是这样啊。那你平常会不会和良哥儿一起玩?”

韩德彦毕竟是个孩子,一听说起良哥儿神色间马上露出不屑道:“姨娘说良哥儿太胆小,身子骨又弱,不让我和他玩。”随后他想起昨天的事情来,立刻兴奋的看着韩祯贤道:“不过我昨天带着良哥儿去了园子里转了一趟,良哥儿昨儿的样子可好玩了。”

韩祯贤心里一紧,他故意笑着试探道:“你不是说良哥儿胆子小不好玩嘛,昨儿怎么又带着他玩了?”

韩德彦起身站在父亲面前得意地笑道:“姨娘昨日里忙没空管我,我太无聊了就想试一试良哥儿的胆子,于是就带着他去了园子里。我给良哥儿讲了个鬼故事,随后就带着他到了小树林里,我趁他不注意用斗篷翻过来罩在自己头上装神弄鬼吓唬他,果然把他吓得够呛。父亲您是没有看见,良哥儿当时吓得话都不会说了,好玩极了。”

韩祯贤一听心里的火噌的冒了起来,他想起早上看见着高热的良哥儿那可怜的小样,又看了看得意洋洋的彦哥儿,很想给他一巴掌扇下去。他忍了又忍,想着儿子还小,便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才压下火去。他淡淡的问道:“这都是姨娘平常教你的吗?”

韩德彦没有现父亲的变化,他笑笑的说:“不算是,这是我自己从姨娘讲的故事里琢磨出来的玩法。”讲完他就抬着脸等着听父亲表扬自己聪明。可是等了半天,韩祯贤只是看着他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说。韩德彦不由得有些沮丧起来。

韩祯贤又随口和他聊了几句,便让人把彦哥儿带了回去。他自己却在书房里坐了好半天,末了神色疲倦的回了屋子。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紫紫对于白雪茹自称的不爽我好好的查了一些资料,妾身的自称不是说自己就是妾,这是男尊女卑下的惯例而已,比如皇后在皇帝面前也要称“臣妾”,所以请亲对这个说法多包涵!

bx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