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夫人转头看着白雪茹道:“果然不用姨妈做什么吗?”白雪茹笑道:“姨妈您若是愿意,让子昭哥哥有空去铺子里转转就好,别的倒还真不用做什么。”耿夫人遂笑道:“那感情好,姨妈就收个现成的好了!”

白雪茹这是第一次见刘大春,只见他二十来岁,长的虽不是高大强壮的样子但也是格外的精神,他身上穿着一件半旧的书生袍子,人往哪里一站也还是很有掌柜的样子,白雪茹心里不由得暗暗佩服父亲挑人的眼光。

齐妈妈苦笑道:“太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老了,城里城外的区别也不大,只要是守在儿孙们身边就行。”王氏劝了半天也不见成效,只好让月季取了二十两银子出来给她。齐妈妈坚决不收,白雪茹红着眼圈道:“齐妈妈,您就不要再推辞了,这也是娘亲的一点心意。您若是不嫌少就请收下!”齐妈妈连忙跪下给王氏磕了头谢了,白雪茹亲自送了她出去。

秋雨走出去带了白芷进来,白芷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李氏磕起了头,哭着道:“大太太,求求您救救藿香!”李氏眉头紧皱,不耐烦的说:“好好说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耿夫人眼看着白家眨眼间就衰败了下去,自己亲亲的姐姐又这样一病不起,心里不由得一阵难过。于是她隔三岔五的就过来看望王氏,不停的劝解姐姐想开一些,奈何王氏心里鼓不起任何劲,这病便一直也不见好。

夜幕渐渐降临,白立诚坐在父亲床前道:“关于处置工部官员的折子已经呈给了圣上,圣上今日只是批了对工部尚书和工部侍郎的处置,其余人等还没有话如何处罚。”白瑞麟听罢道:“对这两人是如何处置的?”白立诚看着父亲瘦的皮包骨一般,心里很不好过,生害怕说错一句就要了父亲的老命。他斟酌再三方道:“因这些年工部贪腐厉害,圣上的处罚也比较重,两家人都是举家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为官。”

一时间屋子里气氛压抑,妯娌俩各怀心思一起沉默了片刻。李氏放下茶碗,笑笑的看着何氏道:“真是难为二弟妹了,二房这些年全亏了有你撑着。算了,你也就只剩下这点子嫁妆了,我和你大哥怎么能让你倾家荡产呢?”何氏闻言松了一口气,假意又劝说李氏无论如何要收下这些东西,李氏坚辞不受。

李氏绷着脸坐下,看了眼跪在地上不安的何妈妈没吭声。负责查夜的姚妈妈带着两个健壮的婆子站在一边,见李氏坐定忙上前道:“大太太,奴才刚才查夜的时候,见二房的何妈妈鬼鬼祟祟拿着个包袱准备出二门。奴才不过问了几句,何妈妈便不顾一切的要冲出去,奴才觉得事有蹊跷,便请何妈妈来和大太太说说清楚!”李氏冷声问何妈妈:“姚妈妈说的可是事实?”何妈妈急忙辩白道:“回大太太的话,奴才的孙子病了,奴才不过是着急回去看看孙子罢了,那里如姚妈妈所说!”李氏冷笑一声道:“如此说来是姚妈妈冤枉了你不成?那我问你,你那包袱里包的是什么?”何妈妈硬着头皮道:“不过是几件旧衣服罢了,大太太不信奴才打开给您瞧。”说罢便解开包袱皮给众人看。

白家上下吃罢晚饭集体给老太爷请了安,女人们便各自回屋,男人们都齐齐的聚集到了外书房。白立诚喝着茶将老太爷的原话挑挑拣拣的整理了一番说了出来,大概意思是说:白家将倾家荡产消化这场危机,我们大家也要各自尽全力去努力,当然最终的结果也不一定尽如人意,但是我们每个人当做到问心无愧。此话说毕,老三白立辉立刻表态道:“如有用的到兄弟的地方大哥尽管吩咐便是,我们都是自家兄弟,断没有一家人说两家话的道理!”白明辰和白明凯兄弟连忙给伯父和三叔跪下要磕头,白明翰起身将他们搀扶起来。白府的男人们又商量了一下各自的分工,再喝了会儿茶便各自散去。

耿子宏插不上话,也起身跟了进去,他见姨父睡着了轻声问道:“表姐,姨父的病没有什么大碍?”白雪茹一直不敢将实情告诉任何人,听到平日里关系最好的表弟这一问,压在心里的害怕瞬间化作泪水哗哗的淌了下来。耿子宏吓了一大跳,连忙取出帕子递给她,嘴里不停的低声劝道:“表姐你千万别这样,姨父一生积德行善自有菩萨会保佑他的,你可别哭坏了身子!”白雪茹听着他絮絮叨叨的劝慰,哭过以后心里好过了些,想也没想,顺手就把擦过眼泪的帕子递还给他,低声的道了谢。耿子宏脸一红,如宝贝一般把那帕子仔细的收好,两人起身回了外屋。

少顷,三老爷白立辉带着次子白明武匆匆的小跑着进来,父子两见老太爷已经醒了,心里松了口气,白立辉不禁多看了妹妹几眼。当他知道白雪茹的救治方法后,暗暗地再次对妹妹佩服了几分。白明武见祖父已经清醒,便道:“爹,把祖父送回上房歇着,这样也好照料些!”不待白立辉开口,白雪茹大急,连忙上前道:“三哥,此举不妥,现在爹爹不易搬动!”白雪茹心里一直隐隐的怀疑父亲有高血压激脑血栓的嫌疑,尤其是父亲刚刚说头还是晕,而且很疼,手足也是麻痹的,她更加确定情况并不是很好。见父亲和三哥等人都看着自己,白雪茹急中生智道:“爹爹刚刚醒来,将将又才服过药,头痛头晕的症状都还不曾减轻,需要稍事休息稳定一下比较好。”白立辉点点头道:“是这个道理!”

午饭摆上了桌,白瑞麟对女儿的新产品十分好奇,挑起面来尝了尝,他最先感到的是微微的酸,在就觉得清爽可口,很是开胃,于是笑眯眯的吃了一大碗冷面,白雪茹见了就觉得十分得意。王氏很意外,丈夫一向来注重养身,每餐从不吃的过多,今日倒是开了先例,于是忍不住调笑了丈夫几句。白瑞麟也不生气,只是笑笑的道:“夫人你也尝尝,保准让你食指大动!”王氏丢了个怀疑的笑容给他,便抱着尝试的态度挑了几面,一尝之下胃口大开,不知不觉也吃了不少,遂被白瑞麟嘲笑了回去。父母的互相调侃,让白雪茹心里的不安渐渐平复了许多,自此后她对父母的饮食更加上心,每日里换着花样做给他们。

韩大夫人点了点头,看着耿子宏道:“你怎么在这里?”

白雪茹抬起右手用食指轻轻地戳了戳他的脑袋道:“你呀,好好的把书读好就是了,少想些有的没的!”

顾二太太心情愉悦的站在顾夫人身后,脸上却不敢表露丝毫。她原以为自己和儿子会被留在京城,却没想到婆婆顾夫人担心在南疆的府衙里没有人主持中馈,于是安排她随丈夫同行。听到这个安排她高兴极了,但是在这满帐子的人都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她聪明的收起自己满心的欢喜换上同样的表情,深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表现的不好被留了下来。

王氏知道妹妹是为自己母女好,笑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听你的便是。”耿夫人遂笑了起来。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太医终于诊完了脉在青儿的带领下来到了上房。

白雪茹的好奇心被他勾了起来,定定的看着他道:“不会是你又想讨什么整人的药粉吧?”

王氏见她态度真诚不似作伪,犹豫了一下道:“我琢磨了一下你家老爷的心思,也不知道对不对。你想,他早些年苦熬苦挣基本上没有享受过什么,现如今进了京城,日子舒坦了,他自然也是想享乐一下的。从前年轻的时候日子艰难,你们俩的好时光他早就没了印象。如今妹妹你人老珠黄,可是那狐媚子正年轻,你家老爷自然就容易上心。”说到这里,王氏小心的看了看耿夫人的脸色,见她脸上没什么变化,一副专心听的样子便接着说道:“不知道妹妹你是想忍着,自己一个人痛苦,但是最终解决掉那狐媚子,为孩子们留下一个好家世,还是想破釜沉舟离开耿府过自己的痛快日子,孩子们的前程就让他们听天由命?”

第二日耿夫人刚刚吃罢早饭,王氏带了白雪茹就到了耿府。母女两在耿夫人的陪同下先去看了卧床的耿子义,不免又是一番唏嘘。回到正房,耿大闻讯也赶了过来。王氏亲亲热热的拉了她的手坐到身边道:“这么冷的天,你又是双身子就不要跑来跑去的了,姨妈还说等一会儿你呢!”

耿夫人的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来,砸在王氏的心里。她哽咽着说:“我何尝想这样子放弃?子昭和子峰那一日回来看见子义被打成那样都气急了,子昭还沉得住气些,子峰当时就要去和他爹爹理论,嘴里还不停的叫骂着那个女人。若不是子昭和子宏死命的拦着他,还不知道要惹出怎样的祸事来呢!姐姐,你说如果我们母子还是一直和那女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日日被她算计着,我们老爷又一味的相信她,哪一日不小心再惹出什么是非闲话来,我还罢了,我那四个儿子还怎么活?何况子昭媳妇又有了身孕,眼看我就要添孙子了,可不能再出什么乱子!”

耿子宏就捡了他知道的说了几处,待白雪茹问得详细了他就答不出来了,只好搪塞道:“我年纪小,爹娘也不大允许我出去。表姐若是真的想知道这些,待我回去好好的问问二哥和三哥。要不然等你下次去我家,你自己去问二哥他们也使得的!”

白瑞麟眉头紧锁想了半天也想不出给这好东西起个什么名字,他问女儿:“雪儿,咱给这药膏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白雪茹顺着青石甬道来到人工湖边,突然惊喜的发现了一个秋千。秋千拴在一棵高大壮的树枝丫上,栓秋千的绳上还系了很多彩带。白雪茹看着这秋千心里百味杂陈,眼前不由得浮现了前世福利院那简陋的小院里唯一的玩具——秋千。那时候她在福利院经常是受欺负的对象,上架荡秋千从来就轮不到她。为了能荡上秋千她经常会早早的起床,等其他人都起来的时候,她已经荡完了秋千开始打扫卫生了。因此还经常得到阿姨们的表扬,她自己也因此荡的一手好秋千。她想起从前的点点滴滴不由得嘴角微微的翘了起来,这可是她从前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王氏一下车早有她嫡亲的妹妹耿夫人和侄媳妇耿大带着人迎了上来。

第二天人牙子领着十来个小女孩来到福寿堂,高矮胖瘦不一,立在堂中。王氏在一旁笑吟吟的坐着,拉着女儿道:“你自己瞧着,喜欢哪一个就挑出来。”白雪茹看着眼前这一溜的小女孩,最大的也不过和自己差不多,最小的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她们有的畏畏缩缩,有的大胆的讨好的笑着,白雪茹心里很不是滋味。想自己如果不是重生在这个身躯里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也如这些孩子一般任人挑来选去如商品一般。

稍后,枣花和玉竹拿了煎好的药来,于氏轻轻的将华姐儿唤醒喂了药,片刻之后华姐儿出了一身大汗,高热慢慢退了下去。小孩子不装病,刚刚好一点就感觉到饿。少时玉梅带人送了梨粥来,华姐儿很快的就将一碗粥吃完了。于氏心里大定,她双眼含泪拉着白雪茹的手道:“三姑姑,侄媳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您才好!”她原本还因为白雪茹年纪小有几分不放心,现在则是完全的信服,感激之情无以言表。白雪茹此时也才松了一口气,微微一笑道:“大,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什么谢不谢的,华姐儿大安了比什么都好!”随后又细细的叮嘱了一遍注意事项才起身告辞回去,于氏一直送她到兰馨园门口。

周氏闻言大喜,恨不得立马给王氏跪下磕头,她眼圈一红紧紧握住王氏的手道:“姐姐,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的好!真正是大恩不言谢!也多亏了有您这么个姐姐时常的关照着,我们这一大家子才有希望!”

“你到现在还不认错还敢犟嘴?春杏,拿戒尺来!”白瑞麟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白雪茹心里那个舒坦呀,不由的用嘉许的眼神看了那伙计两眼。

白雪茹一听立刻拉了王氏穿鞋出门。母女两人出了福寿堂的角门就到了园子里,五月时节,园中的花木繁盛,走过青石甬道,不出几步就有绿荫。娘俩一路赏着花,一路说着话逛了好一会儿。白雪茹怕母亲走累了,见前方不远就是水边的凉亭,小手一指道:“娘,咱们在亭子里歇一会好不好?”王氏正有此意,含笑点点头。玉梅手轻脚快的用拂尘扫了石桌石凳,又指挥小丫头安放了垫子,这才扶了王氏坐下。亭子里微风习习,出来走了一圈出了点汗王氏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东次间里早已经摆好了酒菜,桌上比平时还多了吉祥果、如意糕、合欢汤。这一晚大家喝着屠苏酒,话着有趣开心的事,燃放着烟花爆竹一直闹到子时过后。白雪茹早就撑不住睡了,白明翰领着明字辈的两个弟弟又放了好一阵烟花才歇下。

“也是,秋月那样的样貌情,迟早是会有这样的一天。”玉竹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王氏并不轻易放弃,“这针黹女红也不是一两天就可以学好的,且得练呢。您瞧瞧琪婷今日送给雪儿的香囊,做的相当致,完全不输给一般针线房里的绣娘呢!这般功夫,没有五六年那里练得出来?况且雪儿转眼间就六岁了,也是时候学习这些东西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