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一个半时辰过后,白雪茹的蛇胆川贝枇杷膏出锅了,她让月季和白芷找来了大大小小的瓷瓶,又看着她们小心翼翼的装好,然后兴冲冲的来到父亲的房间。

丁香夫人嘴角一撇面露不屑道:“你才来京城不知道也难怪,前些年京城里谁不知道这南国公府的陆氏,看上了武定侯府的韩家大爷,哭着吵着下嫁的事!”

这一日,白雪茹歇了午觉起来正和母亲在商量给父亲做件新的秋衫,白瑞麟兴冲冲的拿了一封信进来道:“夫人大喜呀!妹夫他在边关立了奇功,如今已得了圣意调回京城驻防,不日就将启程回来了!”

饭后白老太爷率领着男人们在书房谈论朝中局势、京城新闻,王氏则带领着媳妇们在上房讨论衣服首饰、家长里短。何氏让身边的大丫鬟秀兰取了各种礼物来分派,一时间上房里叽叽喳喳热闹非凡。王氏,李氏,刘氏各得了一匹上好的贡缎,于氏是一匹云锦,白琪婷和白琪薇姐妹则是每人一个玉镯和两对花。唯有白雪茹是一个大盒子,虽然众人都很好奇却每人敢教她打开来看。白雪茹拿着盒子心里微微的有些窘,从前每次受到这般特殊待遇她都很开心,可是慢慢的从李氏和刘氏的脸上看见不平后,她就觉得这未必是好事了。

话说那周氏心里依然忐忑不安,每每借机来探望王氏,每次来都要拉着白雪茹的手好一番奉承夸赞,搞得白雪茹一头雾水,王氏却是哭笑不得。

白瑞麟对李氏道:“转眼快到年底了,二爷今年的任期满了要回来述职,你抽时间安排人把他们的院子收拾出来。”李氏恭恭敬敬的答道:“是!”白瑞麟端茶道:“再没有什么事了,散了吧!”于是大家行礼退下。

那小哥原本就紧紧跟着出来,听见仆人在前面那声呼唤身子一僵,随即又挂上满脸笑容,故意不看那男子一眼,只是笑着对白雪茹温柔的道谢:“谢谢你,小大夫!”

白雪茹兴致勃勃的随着父亲来到了自家药铺回春堂总店,钱掌柜见老太爷带了个小哥进来奇怪的多看了她两眼。白瑞麟清了清喉咙对白雪茹说道:“这是咱们家的大掌柜,你叫他钱掌柜便是。”白雪茹立刻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喊了人,钱掌柜赶紧避开,然后一脸纠结不知该怎么称呼她。白瑞麟看着女儿说:“钱掌柜,这是小少爷。”钱掌柜心里暗暗吃了一惊,腹诽道:从来没有听说过老太爷还有个小公子,只知道他老人家有个宝贝的老来女而已呀!想到此处他浑身一激灵,见白雪茹那酷似老太爷的嘴角一翘他张嘴就喊:“小。。。。爷!”白瑞麟被钱掌柜的这一声称呼直接噎到了,白雪茹则直接无声的笑了起来,钱掌柜老脸一红往里一让:“老太爷,里面请!”

三月二日,王耀祖终于携一家老小回到了京城,消息才传到福寿堂,王氏立刻就要前往娘家拜祭。白瑞麟原想劝妻子第二天再去,毕竟他们才刚刚到,一定有很多事情需要安排。但是看见妻子悲切的面容只好将话咽了回去,遂命春杏拿着药箱,陪同妻子带着女儿回了王家老宅。

白雪茹穿的扎扎实实的,恍惚雀跃的跑进院子里,玉竹、玉梅一众丫鬟婆子赶紧跟上。王氏见无法阻拦,忙命春桃也跟出去伺候。春桃刚出屋子,还没等反应过来,白雪茹抓起雪团向她扔了过来,春桃躲避不及正中脸颊。白雪茹得意的笑了起来,蹦蹦跳跳的跑开。玉竹也很快带着小丫头加入了战斗,雪团一股脑的向春桃飞去。春桃闪躲的狼狈不堪,遂大叫道:“春杏,你还不带小丫头们来帮我!”春杏闻言立即就带着人加入了混战,一时间福寿堂白雪飞扬,欢声笑语。白雪茹夹杂在其间不停的偷袭,因她最小身份明显,丫鬟们不敢还手,她乐得安全,下手越发的准。

晚上,一家子为了讨白瑞麟的欢心纷纷来福寿堂上房凑趣,一时间欢声笑语不断好不热闹。白雪茹看了又看独独的不见于氏,

白立诚微微笑着,他见父亲比往日高兴,少不得助兴。于是开口说道:“只会一个笑话,说出来若是大家笑了请老太爷再吃一杯酒可好?”白瑞麟笑道:“如若大家不笑那还要罚。”

白雪茹不想在这里多做纠缠,于是忙道:“三嫂您且忙您的,琪婷和琪薇她们在屋里吗?我去和她们玩吧!”

众人散去后,齐妈妈领着几个丫鬟捧着食盒从外面进来,不一会儿隔间里黄花梨雕花圆桌上就摆好了早餐。白瑞麟起身接过白雪茹抱着,王氏紧跟其后。白瑞麟在正面主座坐下,顺手将女儿放在右边的椅子上坐好,王氏在左边坐下,齐妈妈领着丫鬟们站着伺候着。白雪茹放眼往桌上一看,不由得吓了一大跳,只见满满的一桌子吃食。有紫红的枣泥糕,绿色的绿豆糕,白色的糖三角,黄色的栗子面窝头,酥脆的油香果子,热气腾腾的灌汤包子,再加上十几碟子小菜,每个人的面前还放着一碗香甜的粳米粥。

白雪茹似是为了配合这句话眉头又皱了起来,那温婉的声音立刻带着浓浓的哭腔欣喜的唤道:“雪儿,你快睁开眼睛看看娘。”紧接着就有一双软软的手抚上了她的脸。

白雪茹看他确实是说不出什么来了便趴在炕桌上叹了口气道:“还是你们小子好,长大了可以到处走。不像我,整天圈在家里,除了看看书做些针线,那都不能去。”

耿子宏见她一下子就没了情绪,也不知道怎么安慰的好,他眉头一皱瞟了她一眼道:“表姐,你真的很懂得医药吗?”

白雪茹见他问到了自己的长项,抬起头来看着他道:“怎么了?你那里不舒服吗?”

耿子宏连忙摇摇头笑着说:“没有不舒服。不过表姐,你还记不记得你欠我一个礼物?”

白雪茹眉头一皱道:“你还说呢你!你纯属敲诈勒索!”

耿子宏嘿嘿嘿一笑道:“表姐,那就算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白雪茹警惕的看着他,想了想道:“你想让我帮你什么忙?”

耿子宏趴在炕桌上把头凑过来小声的说:“我在学堂里经常被别人欺负,表姐你有没有一种药可以教训教训他们,但是又不会把人真的弄伤?”

白雪茹愤愤的说:“不会吧?你不是有三个哥哥嘛!有人欺负你的话你就叫哥哥们去揍他不就好了?”她记得从前那些有哥哥、有靠山的同学们都是这么干的呀。

耿子宏低着头红着眼圈说:“三哥倒是每次都帮我去打人,可是三哥一走他们就欺负的更厉害了。”

白雪茹望着眼前这个会脸红的小男生,心里充满了同情。她想了想说:“我现在手上没有现成的药,不过姐姐我会配置这样的东西。你三天后再来,我保准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耿子宏闻言立刻眼睛一亮,他激动的抓住白雪茹的手道:“表姐,你是说真的吗?真的可以有这样的药吗?”

白雪茹抽出双手,不屑的哼了一声抬起下巴道:“你也不看看姐姐我是谁?我爹爹可是常常说我是很有医药天赋的人!”

耿子宏立马用无限崇拜的眼神看着她,激动的小脸通红,边点头边奉承道:“表姐你好厉害!”

两人又东拉西扯的说了好些别的,这是白雪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和父母之外的人说这么多的话,而且还相谈甚欢。自此心里待这个表弟就比别人亲厚了几分。

耿夫人母子二人告辞后,白雪茹立刻在父亲的小书房里找了很多相关的资料来看。

夜里,白雪茹将其他人都打发走,单独留了玉竹说话。玉竹非常忐忑不安,不知道为了何事。白雪茹看着玉竹将手帕扭来扭去的,扑哧一下笑了起来,她含笑道:“玉竹你别害怕,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玉竹笑了一下,表情依旧很僵硬。

白雪茹便不看她,端起茶碗吹了吹浮茶明知故问道:“玉竹你今年快十九了吧?要是父亲和母亲要将你打发出去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玉竹一愣,摇了摇头苦笑道:“但凭老太爷和太夫人做主。”

白雪茹见她这般模样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害怕,不过我也替你好好盘算了一下。小厨房刘家嫂子的儿子刘大春你知道吧?那刘大春如今是咱家其中一间铺子的二掌柜,人品和家世都还不错。我问了刘家嫂子,他们家愿意娶你。我今天让刘家嫂子回头去求老太爷,估计到时候齐妈妈会来问你,我就是想提前知会你一声,免得到时候你慌乱。”

玉竹一听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刘大春是多少丫鬟心中的好人选玉竹怎会不知道?她流着感激的眼泪当场就给白雪茹磕了一个头,嘴里喃喃的说道:“谢谢姑娘为奴婢考虑的这样周全,姑娘的大恩奴婢会一辈子记得!”

白雪茹慌忙起身将她扶起道:“你这是干什么?难为你们这些年仔仔细细的照顾我,我不替你们盘算谁还会替谁盘算?什么大恩小恩的,休要再提起。”

玉竹爬起来还是谢了又谢,白雪茹止也止不住,只好随她。

白雪茹在她的服侍下换了衣服,躺在床上想了想又道:“你回头和玉梅也说说,若是她自己有中意的人选就来告诉我,若是没有我也会替她留意,早晚不会亏待了她。”

玉竹笑着应了,一宿无话。

第二日,白雪茹就给耿子宏配置了好几种药粉,有让人痒痒的,有让人刺痛的,还有一种会让人呕吐的。她一边配置,一边想着耿子宏拿这些药粉惩治那些家伙的样子,自己想着想着就乐起来。

下午,玉竹悄悄的告诉她说,玉梅和花园里的小花匠顺子好着呢,白雪茹笑道:“你回头告诉玉梅,保准让她称心如意。”玉竹笑着啐道:“姑娘真是什么都敢说,什么称心如意不称心如意的,还不得主子们做主才行。”白雪茹也不介意,找机会就悄悄和母亲说了这事。一个月后,玉梅嫁给了小花匠顺子,因顺子是卖了死契的奴才,一直住在白府,故而成亲后玉梅也还在白雪茹屋子里伺候,这是后话。

白瑞麟吃了几天的蛇胆川贝枇杷膏已经基本上好了,再加上白雪茹每天给他炖了相应的药膳滋补汤辅助,神比生病前还好了些。他于是将蛇胆川贝枇杷膏的方子拿出来,又把白三爷叫进小书房里,两个人关起门来好好的商量了一番如何制作,如何推向市场的问题。这之后,蛇胆川贝枇杷膏怎么给回春堂带来了丰厚的利润和口碑自不必提。

三日后,耿子宏百般央求母亲带了自己又来到白府,他如愿以偿拿到了整人的药粉。随后的日子里,他不但报了仇而且还使得那些纨绔子弟再也不敢欺负他。他得意之余更加感谢白雪茹了。

白雪茹的生日过后的一天,王氏一边看着女儿抄写经书,一边和女儿说:“雪儿,来福媳妇家向你爹爹求娶玉竹做儿媳妇,齐妈妈也问了玉竹,玉竹点头同意了。过了年玉竹就要嫁人了,你屋子里可准备好提哪两个起来了吗?”

白雪茹假装想了想道:“白芷稳重,藿香嘴巧,黄芩机灵,甘蕉太小,娘您觉得那个合适?”

王氏不加思索地说:“当然是白芷、藿香合适。”

白雪茹一笑回道:“那就她们吧。”

自从嫡亲的妹妹耿夫人一家回到了京城定居,王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习惯大大的改变了。要么她隔三岔五的去将军府,要么耿夫人隔三岔五的来白府,搞得两府的下人很快的就熟悉她们俩就像熟悉自己府里的主子一样。

这一天,王氏吃罢早饭正在指挥月季整理箱笼里的衣服,小丫鬟报:“耿姨太太来了。”王氏忙放下伙计来到外间。只见耿夫人双眼红肿,眼皮下隐隐的泛青,虽然穿着打扮都很华贵,但是难掩浑身上下的疲惫。王氏见状心里暗暗的吃惊,等丫鬟们上了茶点,白雪茹请了安,便让所有人退下。耿夫人一见屋子里只剩下她们姐妹二人,张口说了句:“姐姐,我的命好苦啊!”话音刚落,整个人便趴在王氏的怀里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