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合掌一击,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只听轩中四面壁上的扉木长窗,顿时沙沙一阵雨下。

“几年未见,倒是没有料到,如今铮儿也已一表人才。”洛息看着洛铮步入轩中,不禁一阵感慨。

闻言,洛寒反倒抿嘴一笑,“九弟怎么今天突感慨,铮儿难得就在外面,若是真想知道,这还不容易,五哥替你叫去。”

洛宁点了点头,耸肩说道:“瑶儿如今学了易容术,扮起妆来,可是绝对惟妙惟肖,刚刚若不是闻到她身上那股桫椤秘香,我都快要险些认不出来。”

不必在乎一生一世紧紧相依

今日,若非小十无意提起,恐怕这一件事,都快险些在脑中堆积成垢了。

五皇子洛寒抿嘴一笑,端起桌上摆放的一碟糕点,说道:“茶水烫口,这冰莲糕恰好滋养润喉,可别让热汤伤了喉舌。”

五皇子洛寒扬眉一笑,眼中似有深意流转,“四哥今日方才班师回朝,倒是可惜错过了昨天晚上闻名天香的花信酒会,所以这楼中蝉联两届的当家花魁——花弄影,今晚可是不可不请。”

“四哥就会帮十一弟说好话,也亏得四哥,才压得下他那性子。”洛息望向岸上的十里花道长廊,说道:“这不,刚刚才得了父皇赦免,十弟立马便从府里赶来,知道我们要来这花满楼听曲赏舞,自顾自一言不便骑马往户部奔去,说是定要带上二哥、六弟一齐,方才不致坏了兄弟情谊。”

“历代谷主继任,必在心口一处,用五彩丹青及银粉瑶砂绘纹仙芝灵草一株……”

“对不起对不起,您没受伤?”云汐急忙关切问道。

那人,白衣铁甲,赤血宝骏,自凯旋门下,径直驰向兵中过道,一骑绝尘纷沓而来,所过之处,身后士兵迅调整队形,重归一体,如同一柄开匣出鞘的宝剑,锋芒尽露,寒气逼人。

冷锋也才反应过来,急忙站了起身,抱拳还礼,说道:“弄影姑娘不必多礼。”

在这之前,云汐倒是没想到香儿的化妆技巧竟然如此出众,不仅心思细腻,而且手法娴熟,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天赋,确实难能可贵,另外今日这番打扮,便是拜她所赐。

云汐梳洗就罢,刚想准备捧起一轴竹卷细读,看看这个朝代会有怎样的历史古志,却没想到香儿就在这时欢欣雀跃的夺门而进,一边跑着,一边还兴高采烈的说道:“姑娘,姑娘,我适才听闻,今日京都官道,易王领伐的平乱军团便要班师回朝了呢!”

“各位公子大爷,尽管玩的开心,来人,好酒好肉快快端上,今晚定要各位公子大爷玩得尽兴、不醉不归……”

他微张开左手,掌心处,一颗圆润光滑的明珠烨烨生光,它的表面若即若离的浮现着一层淡淡的雾一般朦胧的冷辉,圣洁得不容轻视,仿若世间一切尘埃杂质都无法逼近半步,光是这份纯粹的皎洁,便已然让人眼前一亮,心胸膜拜不已。

她转过身,侧对着映山红低声说道:“红儿,姐姐今日劝你一句,大丈夫志在四方是件好事,若是整天只沉溺于胭脂巷、温柔乡,反倒才是大大的祸事,秦公子若是真心对你,你倒是要好好珍惜才对,韶光易逝,千万别等至红颜老去,方知岁月无情。”

她略微顿了顿,缓缓歇了口气,见状,花大娘的贴身婢女十分懂事的递上一杯桔梗莲心茶,花大娘接过杯盏,小啜一口,润了下喉,之后继续说道:

只不过,偏离方向的花生米虽然没对云汐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残留的余劲,却依旧化成一丝凌厉的细风,斜斜的掠过云汐的侧脸。

她顿了顿,眼角不经意瞥见右侧看台,香雪海等三人温婉的嘴角皆是不约而同的轻轻扬起,她好奇的沿着视线望去,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袭熟悉的倩影,她忽然感觉自己心头似乎毫无意识的颤了颤,口中却无力的轻吐一句,“她来了。”

但台下的烟花酒客很快又迷失了眼神,因为,他们看到了玉立睡鼓之上的紫流苏。

但见八面屏风拼凑一起,便成了一幅意境悠远的山水画卷:旷远的天地之间,巍巍然一座高山筑起,山泉无声淌过流沙细细,两岸葳蕤的春草映着河心花开瓣颤的玉莲,愈显得青翠欲滴,一对柳燕掠过波心,无意中剪出碎碎涟漪,扩散而开的圈圈潋滟上下荡涤着,无意中打断了交颈厮磨的游鹅恩爱的低鸣,惊扰了岸上戴笠垂钓的渔翁那排扁长的竹筏,同时也摇醒了天际一轮春日,投入河心深处的一席幽梦。

“舞蹈?”人群再度开始议论纷纷,“香雪海姑娘的书法倒是见得多了,可是这个弄舞的话,还真是前所未见。”

原来,映山红出身孤儿,自小就被风餐露宿的江湖卖艺者收养长大,跟随着一齐走南闯北、四处挣钱,之后随着时光迁徙,收养她的那对夫妇日渐苍老,映山红便担起了卖艺的重任,开始学习剑术、刀诀、拳法等等杂耍伎俩,只不过岁月弄人,在一次集市卖艺之时,当地臭名昭彰的恶霸绅豪无意中看上了映山红,一心决意要迎娶她为填房姨太,映山红自是不肯答应,谁知那恶霸硬是强抢民女,映山红一气之下奋起反抗,虽是身怀武技,但毕竟寡不敌众,纷乱之中,年迈的养父养母为此不幸丧命,而她虽侥幸逃离,却自此居无定所,直至来到天香城内,偶然的契机之下,方才进了这百花楼挂牌献艺。

顿了一顿,接下来便应该由她公布第三节题目:“寒兰签所题下节比试题目,请姑娘自选用材,清奏一曲。”

“妹妹别急,只要进了第三轮,自可再争高低。”乌羽玉媚眼如丝,“何况,咱们还是大有机会……”

月袍男子却只是笑了笑,回了一句:“去。”

说完,扬手向着台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是谁忘了

整个舞台,安谧得只听见音乐,同时,也安谧得听不见音乐。

凤眼莲先是半跪于地,之后慢慢起身,明明是极为常见的动作,到她身上一经演绎,却仿佛成了最能勾人心魄的艳举。相比之下,她的舞步显得更为大胆且魅惑,忽而成了柔若无力的粉蝶,摇摇晃晃,莲步凌乱,忽而成了灵动妖娆的水蛇,忸忸怩怩,柳腰舒展,她此刻正一手扶着腰肢,一手抚着酥胸,媚眼如丝,檀口微启,搭配着身后奢靡骄华的旋律,摇曳出一道道让台下看客喉焦舌燥的妖冶弧度。

香雪海回头看了一眼,道,“那个,哦,是方才第一轮比拼之中得票最高的千金藤姑娘,她看起来似乎状态正佳,这一轮准备献上的,好像是向来公认曲高和寡的昆湖调子。”

楼里的门徒护卫见花大娘动了真怒,当下不敢再有怠慢,急忙将虞美人架起,送往后院。

“铛……”

寻常期间摆满桐木桌椅的一楼大厅,如今已将原本摆放于中心处的桌椅一律清空,取而代之的,是一方高达数丈的绿竹阁台。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姐姐,你也知道,我们风尘女子最怕岁月无情,如今虽是红烛之下眉目如烟,却不知何年随风凋零碾落成泥,试问委身芳尘,又有谁甘心情愿夜夜笙歌。冷锋公子秉性豪爽,又是性情中人,对我的出身也不多作计较,紫儿有幸得见,已是上苍对我的格外恩赐。可是谁知,凤眼莲凤姐姐不知从何得知此事,她素来与我性格不合,喜欢处处与我作对,知道冷公子对我钟情之后,便多生诡计,几番媚惑,意图以此加辱于我。幸得冷公子铁骨铮铮,并不为其媚色所动,也正如此,反而加深了她的妒火。”

云汐略偏过头,“佩服?谈何佩服?”

云汐浅浅一笑,回道:“花婆婆见笑了,只是这天山血蟾并非常见之物,尤其是这雄性天山血蟾的唾涎,极为难寻。但是天山血蟾本身能够散一种暗淡的冷香,极为与众不同,弄影刚刚也是根据这阵香味,方才断定瓮中之物,应是天山血蟾。”

说得那般云淡风轻,带着一种出尘脱俗的美。

见此,紫衣女子错愕不语,素衣女子分明一怔,而红衣女子,却是轻低琼,默然沉思。

紫衣男子挑了挑眉,笑道:“哦,那你说说看对二殿下安天洵这个人的认识。”

“你好。”云汐回过神,依照前世的礼仪,礼貌问候。

西厢那扇古典的边门错开,一个身着绯色纱裙碧色抹胸的妖媚女子走了进来。

香儿摇了摇头,“我只知道那天乌羽玉姑娘叫小桃姐姐过来约姑娘过去,还指明说是要谈些闺房秘话,不准我一同跟去,谁知过不了多久,楼前的下人就传来了姑娘落水的消息,也不料,这一落水,就险些要了姑娘的命,不过还好还好,姑娘吉人自有天相,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云汐想了一想,旋即摇了摇头,反驳道:“不好,不若去掉灯芯草、白虎心、妙石花三味,改加柴胡、茯苓、桔梗枳壳各一两,独活六分,龟苓以及荆芥各二钱,如何?”

接着,就是一副心急火燎的模样,匆匆忙忙的夺门而出,再转眼看去,却不知早已跑向何处。

云汐倏忽一声爬起身子,啪嗒一声打开了书桌右侧的抽屉,小心翼翼的从中再度取出了那个外层雕满古朴花纹铭文的银盒,却没打开,只是用手轻轻的来回摩挲几下,温柔得就像一个母亲正在抚摸婴儿细嫩的脸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