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四爷点头,眼里的赞赏之意更浓:“秦知县为官一方,果然爱民如子,今年又是吏部大考之年,秦知县官声如此之好,定会高升的。”若不是在章家院子里,秦知县这时就要喜笑颜开,多谢王家提拔了,果然靠上了这棵大树就是好啊。

王璩的手腕虽被放开,她的匕却没离手,那把匕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男子看着王璩,开口道:“王三姑娘既不信我,可信晟王世子夫人。”

庭院里的树不是王璩熟知的柳树这些,而是高大的榆树,榆树上有点点绿色刚冒芽,路边有一些野草开着或黄或紫的小花朵。王璩伸出手去,没有柳絮飘落,只有风轻轻吹过她的手掌。

侍女端着吃的进来,一盆烤熟的肉,一碗肉汤,面饼虽没有阿蛮他们在路上吃的那么干,但个头也不小,银壶里面装的明显不是水。侍女把吃的放在一个小几上,接过王璩手里的梳子给她梳起头来。

这阵笑声的主人就是托德,对他以及他的全家阿蛮都没有一丝好感,在这里迎面碰上又不好回避,拉着王璩的手站到路边,勉强行了一个礼:“侄女见过伯父。”

王璩用手抱住了头,觉得自己的所思所想实在是太过幼稚,毕竟和舅舅从没见面,所有的一切都是别人讲述,没有接触过怎能轻易相信?

泪再也忍不住,从王璩眼里流了出来,在外面被风一吹变的冰冷,即便是温暖的车内王璩还是觉得冰冷,阿蛮罕见地没有说话,再迟钝地人也能感觉出这事情不对,更何况阿蛮并不是迟钝的人。

阿蛮连连点头:“是啊,我阿爹不仅是大雍人,还是大雍京城里的人,这话也是阿爹教我说的。”王璩只觉得一颗心都快蹦出来,难道说,自己的舅舅就近在眼前?王璩几乎是喉咙干涩着问:“阿蛮,你阿爹的名讳?”

那所宅子的房契本就是汪妈妈贴身放着的,又去把这房契改成汪妈妈的名字,虽然看起来事情很多,黄家在衙门里本就很熟,不过两顿饭的功夫已经把事情办的妥帖。

什么?刘姨娘的眼瞪大,怎么能让王璩把东西搬过去,不由自主地刘姨娘摸了下脖子上戴的一个赤金项圈,上面的璎珞是用珍珠镶的,最大的那颗珍珠竟有大拇指大小,上面还有一颗红宝石直耀人眼。这种项圈刘姨娘出门应酬时候曾见张府太太有一个,比这个还要小一些,上面的珍珠没这么多,更没有什么红宝石。

王璩恨不得立即赶回京城,当面问一问那位高贵的公主,那些传闻究竟是谁放出来的,还有自己那人人都说慈爱的祖母,到底她在中间起了什么作用?

刘姨娘已经在丫鬟的搀扶下坐了下来,听了这话耳根都红了,想要强自再说几句,黄大奶奶已经对王璩道:“妹妹,你是为人宽厚的,怕就怕有人用了你的宽厚,做出些别的事来。”说话时候黄大奶奶看一眼刘姨娘,冷冷出一声笑,接着黄大奶奶对王璩道:“昨儿我去陈亲家家,她家的朱姨娘打碎了碗,陈亲家也没说什么,不过就让人打了十个小板子,这样才叫赏罚分明。”

素云摇头:“奴婢不是为的这个,只是姑娘以后身边就没人服侍了。”王璩睁开眼睛:“素云,当日段妈妈在我眼前被活活打死那天,我就誓以后我身边的近人不许别人碰一指头,你和冷云,算是这么多年来我身边最近的人了,我怎舍得你们有个万一好歹?”

两个丫鬟声音清脆,那种半斗口的感觉让王璩微微一笑,接过茶慢慢喝着,这里没有京城里那种嫩叶茶,多是那种砖头一般的,王璩初来时喝不惯,不过这些日子下来也喝惯了,觉得别有一番风味。

王璩的眼这才抬起来,眼里有一丝冷意:“我的人我自有安排,不劳婆婆操心。”章母拍了下桌子:“什么你的人,连你都是我们章家的人,我说是就是。”是吗?王璩眼里的寒意更甚,盯着章母不说话,章母被她看的十分狼狈,随即就又想到别的:“你着实不孝,前日让你拿出那件狐狸衣服来给你妹妹做嫁妆你也不肯,还有那对金手镯,现在和你要个人你也……”

王璩着重咬了规矩两个字,汪妈妈心领神会,这规矩就是这家里要以王璩为尊,章家一家人只需要服从,别的什么话都不用听。

和素云的愤怒不一样,王璩很淡然:“你以为老太君会给我寻个好人家吗?”这种结果,王璩一早就有准备,苏太君对自己,怎么会轻易放手?出嫁后死了,侯府还能出面来为自己讨公道,显示侯府的慈爱,从生到死,自己就是该被侯府利用殆尽,这样苏太君才会满意,才会觉得当年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还有人和章执林打招呼:“大林啊,听说你在京城娶了个媳妇,这是带媳妇回家来了?”章执林已经下了骡子和人行礼,一个人这样问,跟着就有无数的人问,不外就是称赞章执林有本事,能娶到京城里侯府的姑娘,瞧章执林的穿戴,也和上京前不一样,果然好本事。

少年看着王璩的身影,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塔叔走上前:“该回家了,不然王爷又该说你了。”少年抬头看着塔叔,一脸不解:“塔叔,这姐姐明明不喜欢那男子,为什么会嫁给那男子?”塔叔虽然长的粗壮,但心思细腻,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回答:“中原人都是这样,成亲是父母做主,不是自己喜欢。”

此时又被王璩这样看,章执林从小天之骄子的脾气开始露出来,手上不由加大了力气:“你我是夫妻,妻子就要听丈夫的,你这样对我就是不对。”王璩还是没说话,一步步往屋子里面走,章执林的脾气被她这样举动又消失不见了,难道说她真是块捂不热的石头?

王璩低头下车,站到地面上的时候赵夫人已经上前来拉住她的手,王璩刚要行礼下去,赵夫人已经笑了,那笑容里还含着一丝惭愧:“想不到我无心之举,倒让妹妹要远离京城,那里敢受妹妹的礼。”

王璩在白书说到让自己回去的时候已经站起,等听到婆子说出这番话时王璩顿了一顿,这一回去究竟是凶是吉,难道说是陈安当日和自己说的话祖母已经知道了,这才让人前来,可就算这样,在王璩原来的想法里不过是会催促自己剃度,甚至断绝了供给,而不是让自己回去。

她既这样说,谢太太也就由着她,只是又派来了几个丫鬟婆子好再服侍她。直到这日晟王府来做**事,一早王璩就见谢姑娘打扮的花一样地过来,笑吟吟地约她一起去前面瞧热闹,王璩才明白这谢姑娘打的什么主意。嫁进晟王府,这对谢姑娘来说,也算是一步登天,不过王璩可没有这种心思陪她去,谢姑娘本就只是来邀约一下,巴不得王璩不去,见她不答应也不生气高高兴兴地出门去了。

赵夫人这样的笑让王璩愣住,一直端庄的她怎么会露出有几分调皮的笑来?赵夫人也察觉出来,转了话题和她们几个也说起因果来。又换过一道茶,点心也摆上了两次,赵夫人才笑道:“本是来这寺里做法事的,没想到和几位妹妹一见如故,谈笑到这个时候,倒耽误了妹妹们清修的功夫。”

无色的笑容有些奇怪:“大师临坐化之前,上表朝廷,称自己一生于社稷无功,这些曾住过的院子、起用的什物都无需封存,留给后人,也算是积德之举。”原来如此,王璩垂下眼,看着手里的香囊,香囊刺绣的十分精致,里面的香被这一捏之下,好像已经碎了。

谢姑娘也晓得谢家这样的人家在京城里算不上什么,也就听了娘的劝。谁知这次来求亲的竟是诚远伯家,虽说是诚远伯的第三子,但也是世家大族,谢姑娘竟被暗算进了通济寺,本以为忍不下这口气的娘不会让二妹嫁过去,谁知朱妈妈刚才来说的已答应了潘家求亲,谢姑娘这才忍不住气恼,方才又听朱妈妈说了那么一句,谢姑娘才有些明白,只是娘当日的气恼也不像是假?

谢姑娘被姨娘算计送进寺里,为的就是一桩好姻缘,对方来提亲的时候并没有说提的是哪位,只说是谢家姑娘。她的庶出妹妹只小她半个月,长的比谢姑娘还要出色几分,这就让她姨娘动起了心思,背后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让她父亲答应谢姑娘入寺为家人祈福,至于时候长短,一概没有说。

这样的话让先头那个丫鬟的嘴巴张的更大,正准备继续问的时候那个丫鬟就不说了,先说话的丫鬟不由伸手去拉她,撒娇地道:“好姐姐,求您告诉我。”王璩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确实有人知道当年的事,可知道了又怎样呢?

退出之时王璩仿佛下了莫大的决心一样看着静慧师太:“师太此言弟子铭记在心,异日如母仇得报,定只会追究恶。”说完王璩又是一礼这才退了出去。

王璩应声而拜:“孙女自会记得祖母教诲。”苏太君已然怒极,但在别人家总不好火,她把拐杖放一放,对莫大太太道:“贵府遭逢丧事,我们又来给你们添乱,实在不好意思,孙女既执意要出家祈福,我总不好违了她的意思,这门亲事就此做罢。”

身上越来越疼,可王璩的心更加清明,这莫家是决计进不得的,不然这命迟早要交代在这里。妇人嘴里嚎着,手上打着,鼻涕眼泪也不管不顾地往王璩身上抹,王璩如同木偶一样任由她这样做作,只是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地砖。

喜欢的人?像白书这样的,喜欢的也不过就是个小厮这类,王璩叹气:“你算是在我身边待的长的,我总不能孤身嫁到莫家,这里再如何,他们总要几分面子,莫家,那就不一样了。”王璩的叹息声很长,能做出正妻没进门,就有了庶子女的人家,哪会顾及什么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