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可不信永璂会不小心落到水里,要知道永璂落水的地儿向来偏僻,可不是一个小阿哥会特意跑去的位置!最可笑的是,那位令妃娘娘只不过柔柔的哭了几声,弘历的判断就出现了偏差!接着不管皇后是否认为其中有蹊跷,竟是让这件事就此打住!

当然,表面上胤禩一直保持着不偏不倚的形象。但即便如此,也足够让富察皓祯心中百般不悦了。

掀起窗帘,胤禩的目光直直投向前方的宫墙。巍峨的红墙连绵不绝地往视野尽头延伸,一如作为胤禩时的记忆里,森严到有些令人窒息的皇家气派。

想归想,他面上却未露出分毫波动。何况也用不着紧张,他如今已不再是胤禩,而是钮祜禄善保。弘昼就是再明察秋毫,也断然不会想到这个身体里会有另一个人的灵魂。

这下胤禩真被逗笑了,“站那么远做什么,过来。”

继续往下翻……嗯?善保计划近期要去向族叔借钱?也是,咸安宫官学的花费定然不菲,各方面的开销无疑是很大的,两个小孩儿没有收入,思来想去唯有借钱一途。但胤禩就郁闷了,他堂堂一个皇子阿哥,何曾向人借过钱?还是因为生计窘迫去借钱?

这话骗谁也不可能骗得过从小在一堆人精里长大,对尔虞我诈习以为常且极其擅长的胤禩,何况小孩儿的视线就跟生根了似的黏在包子上,衣袖底下的手恐怕还拼命摁着肚子要它别叫唤……

眼皮还是沉甸甸的,意识在虚无中忽上忽下的漂泊不定,耳边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低低的说:睡,睡,就这样睡过去,便再也不会被痛苦折磨了。所有的不甘,所有的隐忍,都会随风而去。

福伦行礼道:“皇上圣明!我那两个犬子,怎么能和五阿哥相提并论!”

乾隆哈哈大笑:“朕就喜欢你那两个儿子!在朕心里,他们和朕的亲生儿子并无差别,要不,朕怎么会走到那里都把他们两个带在身边呢?你就别那么放不开,让他们几个年轻人,好好的比赛一下!”

他们说得眉飞色舞,全没注意到另一边的几个阿哥里,年纪最小的那一个脸色是彻彻底底的黑了下来。

弘历这算是怎么回事!胤禛得了十二阿哥的记忆,自然知道五阿哥永琪平素最得乾隆和皇太后的喜爱。但那尔康尔泰不过是大学士福伦的儿子,一个御前行走一个伴读,竟也让乾隆看重到这种非同寻常的地步,就让胤禛忍不住生出些许恼怒来。

在他看来,福伦的这两个儿子分明是不知进退!不分尊卑!哪里有在场的皇子宗室都未曾开口,就由他们来先开口的份?还猎鹿?当真以为如今是满人得了天下,就不知有个词叫“逐鹿天下”了?再说他们的身份,不过是包衣奴才,凭什么与皇子等同?弘历竟还口口声声说他们与自己的亲生儿子没有差别!

还有那个永琪也是,暂且先不谈他在自己额娘尚在时就与年轻母妃过从甚密,光是在这围场上的言语谈吐,若是放在了康熙朝,只怕这小子早就被以“窥伺储位”的罪名给圈禁起来了!

可是仔细看周围的诸多宗室大臣,胤禛才现大家似乎都已司空见惯。四爷忍不住捏了捏袖子,强自压下了心头的火气。这个身体久居后宫见识太少,如今想来恐怕弘历有更多不着调的地方,他都还未了解到!

“十二弟?十二弟?”

旁边传来的一声喊声让胤禛回过神来,骑在马上的少年正有些担忧的注视自己,“六哥,我没事。”

六阿哥永瑢点了点头,“没事就好,若是身体有什么不适,还是早些跟皇阿玛说一声,也好叫太医来给你看看。”

胤禛点头,目送永瑢策马离开,心中想起从皇后那里得到的另一个消息,弘历似乎有将永瑢出继出去的打算。

刚才还未熄灭的火气顿时又窜高几分!跟圣祖爷比起来,弘历还活着的孩子实在是太少了!而且通过他这段时日的留心观察,不说那个被乾隆和皇太后一同看好的永琪,皇三子永璋当初在皇后葬礼上表现不好被乾隆好一通训斥,身体每况愈下,如今卧病在床;皇四子永珹与胤祉一般,偏好舞文弄墨;皇八子永璇才十三岁,或许是因为脚疾而导致性情有些古怪;再往下的都是如自己这身体一般的小阿哥。然而在这种情况下,弘历竟然还想让这个其实各方面都很均衡的皇六子永瑢出继慎靖郡王为孙,胤禛真是不明白弘历到底是怎么想的——或者,他耳根子软到了这种地步?

若说里面没有那位令妃娘娘的功劳,胤禛是断然不会相信的。

他拽动缰绳,换了个方向前进。能否打消乾隆将永瑢出继的念头,胤禛没有十足的把握,也并不打算轻举妄动。毕竟如今的他手头势力都还只能在暗中进行一些不引人注目的活动,何况既然他来了,帝位是他必须争到手的。永瑢就算出继了,胤禛也确信只要对方知趣自己能好好对待这个六哥,或许让他提前从这出戏里落幕,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正思忖时他远远瞧见一只獐子倏然从树丛间窜过,胤禛暂时按捺下那些令人烦恼的事情,弯弓就射。应该是射中了,这段时间的锻炼总还是有些成果的,胤禛放下弓箭,淡淡的叫侍卫:“乌尔纳,去!”

乌尔纳打马过去,果然见獐子被射中在地,他一脸喜色的捡起来:“十二阿哥您看!”

“嗯。”胤禛自然不会当多大回事,正要转向另一边寻觅其他猎物,就听到不远处传出一阵窸窣的嘈杂声响,隐隐听到有人在大声说话。

“……到时候善保就知道我绝不是多隆可比的了!”

善保?

如果没有另一个名叫善保的人,那这个善保说的就该是八弟了。胤禛偏头看了眼乌尔纳,“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等乌尔纳骑着马往那边去了,胤禛捏着缰绳静静停在原地。过了好一会乌尔纳才回来,年轻侍卫的脸上隐隐带着点讥诮的神色。

胤禛挑了挑眉:“乌尔纳?”

“回十二阿哥,那边是硕亲王府的嫡长子富察皓祯。”乌尔纳连忙将得到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给他听,“这富察皓祯现在十二岁,听说是个文武全才的,刚才是他猎到了一只白狐,却又说那白狐可怜,把它给放了。然后就是硕亲王在那儿夸奖他的孩子,说他英勇又仁慈。”

胤禛眼中也不由闪过一丝冷笑,随即又问:“他们提到的善保?”

乌尔纳记起那天自家主子似乎也曾关注过这个名字,忙道:“奴才过去的时候富察皓祯正说起,应该是他官学的同窗,大约是觉得自己有了名气,想着福荫同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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