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飞扬把写着攸川信五郎手机号的纸条递过去:“这就是他的手机号。很抱歉我不懂这里面的规矩,已经给信五郎去过电话了。”“没事,你那是私人渠道,也应该通知的。”孟飞扬本想对他讲讲信五郎的反应,看着童晓满不在乎的样子,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童晓把纸条塞进文件夹,又把文件夹、笔和记事本一股脑扔进挎包,心满意足地拉上拉链:“这就差不多啦。”

“那问题不就解决了?”

商业机密?本来真算得上是个重量级的商业机密,但是现在,至少对攸川康介来说已经什么都不是了……孟飞扬按捺下嘲讽的冲动,让自己看上去尽可能的郑重严肃,表现出专业人员的素养:“简单来说,这笔生意就是我们公司为中兴石化从国外进口一批高质量的低密度聚乙烯。”

他伸过右手,掌心里捏了张贴着照片的证件。孟飞扬扫了一眼,那证件瞬间又以一种堪称潇洒的动作收了回去。孟飞扬忍不住想笑,他推了推呆若木鸡的老柯:“老柯,麻烦你先出去。”

“怎么回事?”柯正昀紧张得秃顶前端的头皮全青了。

“噢,是嘛?”老柯笑笑:“也对,也对,还是飞扬你的脑筋好啊。反正无论如何,攸川桑这回可以松口气,我们也可以好好过个年了。昨天我看他的样子,好像生了重病似的,这批货金额那么大,他先垫资肯定也使出吃奶的劲了,难怪那么紧张……”

半个小时以后,孟飞扬到了伊藤株式会社的下。这是一栋三十多层的办公,玻璃幕墙的款式略显老旧,整体还算气派,伊藤株式会社总共才十人不到,就在十六层租了一个百多平米的单元。

正对店门的街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趴了只毛茸茸的白色大兽。从它的形状和高高竖立在前端的标牌能够看出,这本是辆黑色的奔驰车,因为从上到下覆了一层雪,就变形了。

“呸!你少扯上我!是你在等他来看你,可惜他还是玩得老一套,哄哄你开心罢了。你打扮得这么漂亮干什么?再打扮也是四十多岁的老女人了,怎么比得过人家?!”

“可你……再等一会儿走,雪下得好大。”

“张总?帮忙?……”攸川康介喃喃着,突然间双手抱头,从喉咙挤出一声呜咽,好似承受着锯齿搓骨的痛楚:“完了,全完了,他……这一切全都是他……”

她眯起眼睛,微笑着重复:“应该很不错?”语调在末尾不经意地上扬,极富礼仪的反问和香气一起抛过来,孟飞扬连忙抬手揉了揉鼻子:“我学的是日语,英语很一般,看看文档、写写邮件还行,听这样的演讲嘛……就不太行了。不过我看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所以应该很不错。”

早走?可我要等人啊,而且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戴希简直恨透了孟飞扬,她故作姿态地昂起头:“我就在这里喝咖啡,晚了有人来接我。”在桌子底下踢了踢穿着高筒皮靴的双腿,戴希加了一句:“他就在后面那条街上的‘逸园’开会呢,否则我也不在这儿等!”

戴希对自己撅了撅嘴:“那好。外面在降温呢,看样子就要下雪了。”

抬头看一看路牌,戴希拐进右侧的一条小路。眼前顿时暗下来,路中央狭窄的两车道虽然已规划成了单行线,还是被汽车塞得水泄不通,人行道本来差可容一人行走,沿街的商铺又在上面堆放了各种杂物。这种窄路在上海市中心的老旧街道中十分常见,戴希却感到有些不适应。在美国呆了三年,这次回来不过几天,就现自己从小长大的城市又变了许多,一切总在想当然的熟悉中透出陌生,就像孟飞扬刚才来的那颗红心一样,亲密中带着些许不自然的距离感。

童晓盯住孟飞扬:“当时大家都听到张乃驰叫了一句:‘他想害死我!’你不是也听到了?”孟飞扬头一次感觉到对方目光中那种清晰的理性,从整个上午的散漫举止中凸现出来,显得特别鲜明有力。他情不自禁地回应:“我听见了,现在这么联系起来看,张乃驰确实认为是攸川要加害他。”

“张乃驰的说法和你的一致。然而这里面有一个疑点:就算让碎酒瓶渣把手刺破,也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张乃驰昨晚表现出的恐惧太过激了,这里面似乎另有隐情。”

孟飞扬沉默了,看来童晓所面对的谜团挺复杂,亏他还能表现得这样放松,或者仅仅是一种麻痹人的假象?

童晓从椅子上站起来,把挎包斜背好,正对窗外投入的阳光眯了眯眼睛:“涉外案子中最困难的是揣摩当事人的心理,民族特性不同嘛。日本人尤其令我头疼,所以今后我大概还要麻烦你。”

“没问题,公民的责任嘛。”孟飞扬陪着童晓往外走,办公室里依旧没有其他人,只有齐靓儿和柯正昀两双眼睛死死地粘在他们身上。

来到电梯口,童晓朝孟飞扬伸出右手:“非常感谢你的时间。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想起什么来,随时可以联系我。”孟飞扬接过名片,两人用力地握手,电梯门打开,童晓跨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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