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八百年过去了。瓦蓝城一战后,天下被割成三大州――东北方向的霸州面积最大,南方庆州第二,以及最小的西方翼州。

在临近庆州雁安城不远的地方,有座起伏连绵的山脉,名叫千佛山,山上住着千佛寺,山下躺着香火村。香火村并不大,山上流下来的泉水足足将它抱在怀间。村里一共二十一户近两百口人,村民靠手工制作香纸、蜡烛度日。村里的日子虽不怎么富足,可是尚得山上寺庙佛祖庇佑,自食其力,生活总算是安宁且平凡。多少让人觉得有点惬意。

初夏的千佛山依旧那样葱郁。泉水从山间哗哗地落下,汇聚在村子的西角,形成了一个不大点的湖泊。这个湖有个很诗意的名字――月亮湖。湖的一面靠着山,顺着山的走势弯曲,成弧状;另一面是个大弧形,整好两弧线相接,成月牙形。虽然对于湖的名字的来历说法有很多:有说形状像月亮故而得名;有说十五的月亮出来整好铺满整个湖面;也有说嫦娥飞天前在这里沐浴过可是,它什么都不多想,只是静静的蜷在那。就像一个婀娜的少女,安详的依偎在大山的肩膀边。也许是佛山上流下来的泉水,她显得那样尘。

可是,村子里却盛传着一个这样的传言:凡未姻男女靠近月亮湖,必会情爱纠结、孤苦终老。所以,只有山上的僧人们,在下山修行回来的时候,才会顺道在湖里洗刷一番。

这一天,一行僧人正在湖里洗尘归来。僧人们将盛满水的钵盂由头顶浇下,泉水顺着清秀的轮廓,滑过胸膛,再次接受佛主洗礼的泉水,带着僧人的体温,最后又回到了湖里,顿时,湖面雾气袅绕。一阵风拂过,雾气渐渐散开,僧人穿上衣服,回头注视着重新平静的湖面,打了个哆嗦。

“刻儿!?”僧人有些诧异。

“琴文师父!”少年笑嘻嘻的迎上去。

琴文师父有些生气,说道:“又偷跑出来了?不是告诉过你不能靠近月亮湖的吗,不怕你爹的鸡毛掸子啦?”

少年虽有些委屈,却很兴奋地说道:“琴文师父,您上次教我的三蚕气术我已经”

还没等少年说完,其他僧人也跟着打趣道:“出家人不打诳语,盛传凡未婚男女靠近月亮湖,必将终生孤苦。我等乃佛门中人,不恋红尘,难道小兄弟你有心皈依我佛善哉善哉!”

“哈哈,你要是做了和尚,绝了你李家九代单传,怕是李老爷子要大闹千佛寺不可啊”

少年撅着嘴巴很是生气,想说什么却被琴文师父硬生生的拉走了。一行人匆匆的离去,湖面闪过一道银光,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这位少年名叫李刻,是香火村有名的黄纸高手李璜的独生子。李家从古晋代开始就从事黄纸生意。到了李潢这代,黄纸的制作技术已经相当精湛了。村子里的做黄纸买卖的村民都是跟他学的手艺,常上山去寺里拜拜的善人们也都知道李家的黄纸,有些时候雁安城里的大户也会找上李家。李刻从小就精通黄纸制作,经常将自己亲手做的香纸送到山上的寺里。在李刻的记忆里,再没有比送香纸到山上更感到开心的事了,因为寺里的师父们会教他一些好玩的法术。

李刻年幼丧母,李璜整天专研香纸技艺,他又是独子,时常觉得一个人无聊也是常有的事情。而让李刻感觉最无聊的事情,是从李刻三岁开始,父亲李璜便要求他每天临近黄昏时候,必须在李家中天小院的莲花池里打坐,相当严厉,稍有怠慢便鸡毛掸子伺候。不过开始的时候,李刻觉得新奇,可日子久了便开始觉得有些枯燥乏味了。而且,最令他不解的是父亲为什么每天都逼着自己做这件事?

这天,李璜午饭时喝了点小酒,不甚酒力的他躺在竹塌上午睡。李刻便乘着这会功夫跑去了月亮湖。

李家老木门外,李刻气喘吁吁的探出个脑袋往院内望了望,见李璜依旧保持原来的睡姿便安心了不少。他屏住呼吸,蹑手蹑脚来到莲花池边,腿劲一提,一个纵身跃起,轻悠悠的落在理石坐垫上。这时李璜的耳朵稍稍颤了颤,内心一阵嘀咕:嘿!这小子又精进不少啊

“今天...又去哪看猴耍了?”李璜拖着长音有些没睡醒的感觉。

李刻一听,心想难道被现了,可是自己已经很小心了。最后李刻故作镇定道:“爹你醒啦。今天耍猴的戏团走了,没得看只能老实在这里静坐了。”

说完便闭目打坐起来,李璜坐起身来说道:“臭小子,小小年纪可不准学会说谎,这个...你得学学山上的那些和尚,他们从来都是”

李璜的话没还没有说完便惊住了,中天小院的莲花池里雾气袅绕,莲池碧波微漾,莲花瞬时绽开,依稀间李刻俊秀的脸庞滚落几滴露珠,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给人感觉他好像畅游仙境一般,极为享受,很是悠然。

“啊?呵呵”

良久之后,李璜只是一个劲的傻笑,内心的激动溢于言表。他扶着竹塌站了起来,望着湛蓝的天空,一行激动热泪滑过眼角。

“你说的对,这些都是值得的”

当李璜熄灭石灶里的柴火,端着素鸡切丝、葱爆小鱼干上桌的时候,李刻已经冲凉完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出来了,来到桌前他有些诧异,心想:不对劲啊,爹不是现我今天没有按时打坐?按往常来说爹会罚我当晚不许吃饭的啊,怎么今天这么丰盛,难道爹是想独享美食,馋死我?爹这招太狠了,那我今天非得尝尝。

“爹今天过节吗?”李刻笑嘻嘻道。

“不过哦也过”李璜有些心不在焉,也有些高兴。他先是拿着围裙擦了擦手,端起筷子,又用衣服擦了擦,夹起一大筷素鸡放到李刻碗里,看了他眼,道:“坐下吃吧。”

李刻更是感觉有古怪,小心的坐下后盯着碗里的菜,咽了咽口水,道:“我不饿...”

“臭小子,我都听见它咕噜咕噜叫了。快吃吧...别馋了山上的佛祖。”李璜从来都是口无遮拦的。

“爹,你能不能别老拿师父们寻开心,他们平日里对孩儿挺不错的。”李刻有些不高兴了。

原本开心的李璜变得有些沮丧,低乜着眼睛。他放下筷子提起小酒壶,这时李刻一把接了过去:“爹,我来吧”

李璜端起酒盏滋的一下抿了一小口,缓了缓,低着头静静地说道:“儿啊,爹对不住你啊。你自小没了娘,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爹平日里也没把你照顾好,看把你给瘦的”

李璜说完,又滋了口酒。这下,李刻纳闷了。虽说父亲平时都是满心思地专研黄纸技艺,除了督促每日打坐外,其余基本不闻不问,可是一日三餐父亲还是管饱的。李刻无奈,问道:“爹你突然怎么了?我没有无依无靠,我们一起生活的不是很好吗?你看,又有鱼又有肉,还有酒!”

李璜摇摇手,叹了口气道:“是爹不好,爹老了。都记不得今天是你的生日,要不是今天看到你”

“我生日?”霎时,李刻才想到去年的今天,爹同样是烧了这几道菜给自己庆生,看来是自己误会爹的好意了,心生愧疚,“爹,是我不好其实我今天”

“诶!不说了。”李璜又摇摇手打断了李刻,他提起酒壶满上一盏酒,递给李刻道,“来陪爹喝几盅”

李刻愣生生的接过了酒盏,微微送到嘴边,没喝。只是偷偷的盯着李璜,今天的父亲着实让人从头到脚摸不着北

就在两人沉默不语时,一阵劲风推开了竹篾纸窗。忽见一道诡异的九彩霞光几经幻化后,密集成一束耀眼的白光,咻的一声,闪到千佛山里匿迹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