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绻听了,觉得在理,轻啜了口茶,不自觉的跟着点了点头。

“总之,话我还要再说一次。以后,姐妹连心,皇上宠我一日,必不会少宠妹妹你一日。我俩一同侍君,今后,宫里也再没人敢欺负我们了。”黄芝林说道深处,有些动情,话音里颤颤地。

“凝小主可想好了选什么料子?”陈嬷嬷又问。

各人先是唠了唠家常,无非是各宫琐碎之事罢了。缱绻坐在末尾,也不敢先开口,要等皇后娘娘问话才敢答。不过趁这个小间隙,缱绻算是头一回仔细地打量了这个一国之母的模样。

却是小义子和紫儿一齐来了。

秀丽的宅子虽不见得富丽堂皇,却也轻灵中透着婉约之美。苏文墨时任苏杭知州。府邸便坐落在幽静宽大的街心路正中。

“不、不、不——”缱绻听得龙怀庭开口拒绝,有些急了,抬头望向龙怀庭,连连摆手道:“我已问清缘由,也打点好了,我们此刻去了,是谁也不会知道的。”

“你可曾想过,就算本王没有去为陈舒莲诊治,要是外人知道了你曾私自前往冷宫探望被贬的宫妃,也是要受到斥责和处罚的?”龙怀庭看着缱绻的焦急模样,放软了话语,劝道。

“昭仪娘娘也曾去探望过陈舒莲。她告诉我,只要打点好值守的太监,就不会有任何问题的。让我放心前往探视。”缱绻急急道。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呢?”龙怀庭道:“你前往探望自然被现了只是被斥责两句了事,要是此时牵扯到了本王,可就不会那么简单了。”

“你的意思是?”缱绻迷惑道。

“我问你,如果今日的事情是兰昭仪早就知晓的。她若提前叫人监视你,知道了你和我前往冷宫,只需要派人到皇后面前提一句,今日你我就麻烦大了。”龙怀庭道。

“你是说?你是说兰昭仪会害我?”缱绻看着龙怀庭,有些不相信地反问道。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龙怀庭冷冷道:“如今你深受皇兄喜爱。还好未怀得龙子,若他朝有了龙子,你的地位一定会过她的。现在陷害你什么,想想也是万无一失的。”

摇摇头,缱绻道:“我,我不信。兰昭仪待我如何,我还是能看出来的。她为人素来进退有度,严谨有佳,再说她位居九嫔之,还有个皇儿傍身,用的着设计害我这个新晋的修媛么?”

“哼~”又是一声冷哼,龙怀庭道:“昭仪又如何,你没怀龙胎便已得了九嫔之位,你可知你在这九掖城里的地位有多特殊么?”叹气般地,龙怀庭收起了斥责般的语气,缓缓道:“我想,宫里能喜欢你的人,怕是没几个罢。而想着你落魄,想着你失宠的人,怕是一大堆吧。”

仔细想了想龙怀庭的话,缱绻抿起薄唇,思附了片刻,似乎想通了什么,清澈的双眸望向龙怀庭,道:“无论你怎样想,都只是猜测而已。那些未生,可能生的事情,说到底,我们都是无处肯定的。但我现在可以肯定的是,陈舒莲一人在冷宫,受疯病折磨,我心里放不下就是放不下。”

说完,缱绻侧身,望向远处的冷宫,又道:“今日我既然来了,就必须进去见她一见。哪怕你不敢跟去,我也要去。只是看上一眼,心里也会好受些的。”

说完,缱绻竟也不再多言,只是投向龙怀庭深深的一眼,便转身向冷宫走去。

看着眼前渐渐远去的身影,龙怀庭只觉胸闷般,有气无处撒。心里暗骂着:这个笨女人。明知此行不妥,还傻乎乎的要去探望那个和她毫无关系的陈舒莲。这样的笨女人,就活该被人陷害……

正文第五十八章西冷

卷三第五十八章西冷走了许久,缱绻没有听见身后有任何的声响。轻轻摇了摇头,缱绻心想:原来我竟是看错他了。本以为他冷然的面容下,是有着柔软的心的。如今,却临阵畏缩不前。也罢,既然来了,值守太监我也早就打点好了,还是去探望探望陈舒莲吧。

思考着,片刻间,缱绻便来到了冷宫前。

衬着一弯浅浅的冷月,缱绻打量着眼前静静矗立的冷宫。斑驳的墙面,绛红色的漆已经脱落了不少,露出惨惨的白墙。冷宫上挂了一个牌匾,却不是写的“冷宫”,只有“西冷”二字,寥寥苍莽的刻在一方陋木之上。

“呵~”

缱绻舒了口气,心想:这西冷宫原来就是冷宫了啊。但凡进入冷宫的妃子,都要卸去所有的缠绕在周身的荣华富贵。没有了封号,没有了品级,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一身空荡荡的皮囊而已。

没有丝毫的犹豫,缱绻抬起柔荑素手,轻轻一推,冷宫大门便“吱嘎——”地应声而开了。

冷宫深处挂了个深黄的灯笼,想来是为值守太监照明之用。其余门窗都紧闭着,没有一丝人声透出。

冷宫虽小,缱绻却不知从何找起,只得站在冷宫内庭环顾周围。还好此前小升子告诉自己,陈舒莲居住的屋子在东南角方向,很容易辨认。

月光虽浅,但缱绻略微看仔细了,便现东南角有间屋似乎透出了些淡淡的微光。缱绻笃定,那便是陈舒莲的寝屋了吧。

轻移莲步,缱绻的粉底儿掐银丝小羊皮靴在地上出声声闷响。

站在门前,缱绻却犹豫了。抬起柔腕,却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勇气叩开那扇破陋的木门。

“呼——”

深深的呼了口气,缱绻抿着薄唇,双目澄澈,似是渐渐褪去了不安和犹豫。手一推,木门便也就这样开了。

“何人?”

一声焦急的女声唤了出来。

衬着豆大的烛火,缱绻看到了端坐在床榻上的陈舒莲。

没有回答,缱绻只是静静的打量着陈舒莲。她仍旧是一袭鲜红的衣裳,只是变得有些皱皱的、旧旧的。青丝披散在背后,只是用了一根碧色挽带护住,却难掩散乱。曾经晶亮的双眸,此刻,借着烛火看,早已不复了神采。从前的丰润身姿已经消失不见了,看来真是清减了不少。

无论曾经是多么的美貌,无论从前是多么的丰腴,此刻的陈舒莲,只叫人心酸……

“是我来探你了……”半晌儿,缱绻终于吐露了几个字儿出来。

“你是?”背靠床榻,陈舒莲借着烛火是根本看不清来人的模样的,只是喃喃道:“难道皇上派人来接我出去?”

似是突然间欣喜了一般,陈舒莲的声音从喃喃到嘶叫,不住的大喊道:“难道真是皇上来接我了?”

“不~”缱绻只得说完这一个字,就无法继续了。

看着陈舒莲黯淡的双眸中瞬间迸出的神采,缱绻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急急从床榻上起身,陈舒莲匆忙间也没有顾得上穿上绣鞋,赤着双脚就向缱绻冲过来,一边还大叫道:“皇上啊~,臣妾冤枉啊~,臣妾不是那样善妒的女子啊~”

说话间,陈舒莲已经离得缱绻很近了。

缱绻也不敢动弹,只是深深的望着陈舒莲,眼里有着无奈。

突然,陈舒莲就这么停下来了。也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儿,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的不解。她略微的歪着头颈,似乎在思考着,眼前的人到底是谁似的。

“陈舒莲,我不是皇上派来的人。我是——”

话里有着迟疑,缱绻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说出自己是谁。

“我知道,你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饶命啊,皇后娘娘您好心饶了我罢。我,我——”

适才的欣喜完全不见了,陈舒莲“扑通”一声,就这样脆生生地跪在了冰冷的石地上。这冷宫不似后妃们的寝宫,地上均铺有绒毯,只是青石铺就,冰冷搁脚。

陈舒莲就这样跪在地上哽噎抽泣着,话里喃喃的,似是犯了疯病般,“我的孩儿啊,我可怜的孩儿啊,还我的孩儿来啊……”

“你,你这是——”缱绻有些急了,听她话里有着“孩儿”二字,便想伸手拉起陈舒莲问个清楚。

却没想当初陈舒莲在桷兰树下就曾经轻易的欺压过自己,虽然现在的她已不复以前的神采,却是力道远远过自己的,缱绻冷不防被陈舒莲挥舞的的手臂一扫,就这样踉跄着向后跌去了。

“砰!”地一声,缱绻被重重的摔在了半开的木门上,后背被门脊梁咯的生疼。缱绻一双柳眉绞在一起,只得“唔~”的一声,也不敢大声呼痛,霎那间,额头便沁出了细细密密的薄汗。

勉强扶起身来,缱绻只觉得头昏昏的,像是要向旁边倒去似的,不注意,身子就突然地被人给一把搂住了。

感觉是那样的熟悉,缱绻抬眼一看,便望见了一脸焦急和充满责备的龙怀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