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事。”

当着霍将军的面,蒙唐见这么一大帮人事先也未经通传便闯了进来,前头又有徐大铁闯营门之事,愈显得自己营中军纪松散,顿时沉下脸来:“你们眼里可还有军纪!统统拖出去,四十军棍!”

子青接过去,到屏风后自己涂抹,亏得她胳膊软,连后背也能自行涂抹。

“鱼好不好吃?”徐大铁问道,他的心思只在这一处上。

霍去病嚼着鱼肉,虽未出声,双目也看着高不识,显然也是等着他说。缔素在旁,他素来最恨李广,此时知有人箭术高明于李广,心中自是大乐,直瞅着高不识。唯独子青一人,仍是低垂目,目光只落在火堆之上。

赵破奴低头去瞅地上零零落落的四、五条鱼,不解道:“将军,这些还不够塞牙缝的呢。待会高不识一来,他一人可就能吃五条。”

子青微楞,下意识地就想回绝:“卑职是医士,恐防意外,还是留下来待命为妥。”

两丈。

“军规之中,关于旗鼓一节,你且背来与我听听!”霍去病一改闲聊语气,坐直身子,命道。

他尚还在义愤填膺,冷不丁脑袋被赵钟汶狠敲一记。

雨势终于慢慢转小,而众人所期盼的传令兵,却始终未见身影。

易烨急了,佯怒道:“老大,总之是我们想法子弄来的,和你没关系。你也别再问,地里的庄稼要紧,你赶紧给家里捎去吧。

然后是缔素连蹦带窜地出现:“老大!”

易烨笑道:“放心,不用针灸……先把脖子转转,看我的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疼就叫出来。”

士卒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尽头明灭不定的点点暗红,屏声静气,两声清脆的弦响划破这片死寂,利矢破空疾出——

李敢无奈,蒙唐好胜,昔日便常常拉着他比试骑射,没想到今日仍是这般模样。

在来之前,李敢只与霍去病在长安城中见过两次,也并无交谈。他深知霍去病身为卫子夫卫皇后与卫青卫大将军的外甥,身份自是贵不可言,且又勇冠三军甚得圣上宠信,料想其人多半自视甚高,故来之前便已做好送完弩具即被遣回的准备,倒未料到霍去病竟会主动邀请他往振武营。

徐大铁喜滋滋地转过头来,对易烨道:“老大说行,你写吧。”

易烨想到那两名医士离去时满面春风的模样,还有帐中所剩的跌打药酒,现下总算是明白其意。

来人嘿嘿笑了几声,另一只手竟然无耻下流地直接探向她双腿之间。易烨暴喝一声,纵身扑过来,虽无招式,也撞得来人连退几步。

“你想用什么兵器?”缔素问她。

蒙唐立在原地,又打量了番子青,没好气地一把掀开帐帘出去。

子青沉默片刻,诚实道:“十八。”

登记完毕,凡入了伍的士卒还可以去领粥吃。子青与易烨一路赶过来皆未用过饭,此时早已饥肠辘辘,各自领了面饼和粥先吃起来。天寒地冻,面饼自然是冻得硬邦邦的,粟米熬的粥也是又稀又冷,喝一口倒要让人从头到脚打个哆嗦。他二人饿得厉害,慢慢嚼着面饼,间或抿一口冷粥,却也吃了个干干净净。

“夫人!”

易夫人疼爱地看着她,温言问道:“青儿,你可还记得,你来这里几年了?”

这日回营,易烨累瘫到榻上,把革靴扒拉下来,一边晾着脚一边心怀忧患感慨道:“瞧眼下这架势,怕是没过多久就当真要把咱们都拖上大漠里去打上一仗了。”

子青卸了甲,又打了盆水来洗脸,连着捧了几下冷水泼到脸上,仍不过瘾,干脆把整个脸都浸到水中,半晌也未见她抬起头来……

“青儿!”易烨提高嗓门,试探唤了声。

“嗯?”

子青方才抬头,一脸水珠四溅,用手随意抹了抹,看向易烨。

瞧她连鬓边的头一并弄得湿漉漉的,易烨好笑问道:“埋在水里头想什么呢?”

“没什么……”子青顺手把绞了把布巾丢给他,神情有些茫茫然,“这些天咱们看到守边塞的戊卒年纪都偏大了些,兵器也大多老旧,塞关屯上多数连射机括也都弃之不用,待匈奴人来如何守得住。”

“我估摸着他们压根也没打算守住,匈奴人来,他们只需把烽火点上,缩入塞关中,就算是尽职了。”易烨拿着布巾费劲地搓脖子,“你操这心干什么,这事可不是咱们管得着的。”

“我……是觉得那些机括不用实在可惜的。”子青侧着头,还在想。

易烨搓完耳根,想起来了:“你是说墙垛上的那些连射用的机括,哎,那些东西可有些年头了,我都不会用,更别提他们了。”

子青垂目,没再做声,自端了木盆出门去倒,差点和冲进来的缔素撞了个正着,一整盆水一滴没拉全用来泡缔素的靴子。

“你——”缔素焦躁地低头跺跺脚,原想抱怨几句,忽记得此行更重要的事情,遂急转道:“嫂子!嫂子来了!”

易烨与子青听得稀里糊涂,奇道:“哪个嫂子?”

“还有哪个嫂子,当然是老大的嫂子了。哦,不对不对,是老大的媳妇!”

易烨迅了解了:“梅芝?”

“对,对,对!”缔素一脸坏笑,怪腔怪调学赵钟汶的梦话,“梅芝,梅芝,你的头油真香。”

易烨禁不住大笑,又忙问道:“老大呢?老大眼下又出不去,军中她如何进得来?”

“你别忘了咱们蒙校尉,那对嫂子可真是不错。听说嫂子在营外等了两日,蒙校尉一回来就把嫂子接入大帐,方才让老大赶紧去呢。”缔素啧啧赞叹道,“看不出蒙校尉这人还挺长情的。”

得知嫂子平安无事,子青听着也替赵钟汶欢喜,问道:“老大的娘亲呢?也一同来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

缔素耸耸肩。

过了一个时辰,他们方才见到了赵钟汶,后者一扫近两月以来的阴郁,整个像换了一个人,神采奕奕容光焕。

“铁子呢?铁子呢?……”

他东张西望,毫无目标性地想找徐大铁,狭小的医室内是决计藏不下徐大铁的,显然他欢喜得有些傻了。

“老大,快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