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那可不一定……”易烨存心逗他。

赵破奴催促他:“别卖关子,快说快说!究竟是谁?”

霍去病又探头去看泉潭,一看之下便拦住赵破奴:“够了,别再射了。”

幸而霍去病倒不在意,笑道:“我正缺两个捡柴生火的……你,也一起过来。”他顺口又唤上子青。

易烨今日未来,子青就行在缔素身旁,闻言并没吭声,她虽不能相信霍去病当真如此草菅人命,但也不由自主地庆幸易烨崴了脚,不必来受此折磨。

“卑职……”易烨不知该说什么。

缔素狠狠道:“咱们在雨里站了一上午,就给咱们吃豆糊。他们倒好,什么都没干,光玩来着,倒能吃上汤饼!霍将军还说什么军中赏罚分明,我看全是胡扯!……”

两个时辰过去。

赵钟汶皱眉:“什么贵重药材?怎么没听你们提起过?”

“对对对,俺就记得什么龙。”声音愈来愈近,徐大铁高大的轮廓渐显出来。

“什么叫铁板肩,很严重么?”魏进京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急忙问道,“别拿针啊,要拿那玩意,那我宁可不看病了。”

待蒙唐缓缓举弓拉弦,李敢也才将箭矢搭到弓上,瞄准……

蒙唐已拍着他肩膀道:“好,半年未见,我也想知道你箭术是否又有精进,咱们再来比试一场如何?”

霍去病笑道:“正好,今日是振武营的箭术考核,你与蒙唐既是旧识,用过饭就随我一道过去看看吧。”

“行!”赵钟汶点头道。

赵钟汶笑道:“你能撑下十圈已属不易,以前的医士可还不如你呢。”

见来人粗鄙无礼,子青本就已起身,此时听出赵钟汶语音隐隐有异,更未有迟疑,即刻往这边走过来。岂不料耳边风响,来人自后疾手探向她肩膀,她微侧身子躲过。

缔素孩子心性未脱,伸手就来捏她胳膊,想看看她胳膊是不是也不长肉。子青不自在地挪了下身子,解释道:“砍柴耗气力。”

见他不再撵人,赵破奴笑着就往外走,眨眼功夫就不见了。

他眼中有了点笑意,透着猫戏弄老鼠般的快活。

闻言,子青的身子微微一僵,她半侧过头来,似乎想说什么,过了半晌,却什么都没有说,仍是转回头,随着队伍慢慢地往前挪动。

子青呆呆站着,也想不出什么法子,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转头望去——易夫人就瘫坐着不远处的老树下,雪粒沾在她的鬓角眉梢上,透着苍凉和绝望。

朝二人行过礼,子青方在下的枰上坐下,虽然心中大概知道唤她所谓何事,但并不莽撞开口询问。

“诺。”蒙唐见他举步欲走,忙追问道,“那……他怎么办?”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徐大铁。将军哒哒哒吩咐了一堆话,独独未说该如何处置徐大铁,倒让蒙唐无所适从起来。

跪着的众人此时全都齐刷刷地看着霍去病。

略住了脚步,霍去病淡淡道:“按律当斩……”

“将军方才不是还说其情可谅么……”蒙唐急急道。

闻言,霍去病方回过头来,大笑道:“我就知道,你之前要斩他不过是做样子给我看罢。赵破奴说全军之中,最护犊子的就属你,今日看来当真是如此。罢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看他长得结实,一百二十军棍应该也挨得下来。”

“诺。”蒙唐忙应道。

一百二十军棍甚重,受刑者大多要去半条命,起码躺半月以上不能动弹,但能保住一条命已是万幸,赵钟汶等人皆松了口气。军士把倔头倔脑的徐大铁押了出去,易烨脑中已开始自动自觉地配起药方子,好给受刑后的徐大铁用。

“走吧!天太热,让马歇歇,将你营中好手召集过来,让我瞧瞧拳脚功夫练得如何?”

霍去病显然不欲再此话题上再做纠缠,抬脚往帐外走,走了几步又停住,回用手轻轻巧巧地一点:“你,也过来。”

抬对上他的目光,子青微愣了下,不解唤她何事,待被蒙唐轻踢了一脚,才低垂目应道:“诺。”遂起身跟在蒙唐身后出去。

帐内仅余下赵钟汶、易烨、缔素三人。

易烨望着帐帘,又是担心又是不解,嘀咕道:“他唤青儿做什么?”

“奇了,为何唤的不是我?”缔素自在心中嘀咕,没说出声来。

赵钟汶直至蒙唐脚步声消失,才缓缓起身,长松了口气:“一百二十军棍……好歹是捞回一条命来,走吧。”话至尾音,已如叹息,他亦是满脸倦容。

此时日已西沉,校场之上,火把通明,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营中的拳脚好手皆汇聚在此。

因天气闷热,又比得是拳脚功夫,并不用刀戟兵器,故而在蒙唐默许下,参加比试的士卒都脱去襦衣,赤膊上阵,身上仅着一条大胯。火光下,汗水顺着背脊淌下来,闪闪亮,愈显得个个虎背熊腰,壮硕有力。过招时,更是你来我往,拳拳见肉,砰砰作响,不耍半点花架子,很是给蒙唐长脸。

霍去病看了两、三场,嚼了丝笑意在唇边,似乎还甚满意,忽得转过头来问子青道:“你可胜得了他?”指得是场中刚刚得胜的那条大汉,可巧正是公孙翼,一脸得意之色。

子青立在他身后良久,也不知将军唤了自己究竟有何事,又思量他或者已经忘了自己,正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时候,乍然听他这一问,愣了楞道:“卑职不是他的对手。”

霍去病轻笑了下,竟附过身来,在他耳边轻道:“我看未必,你在林中抢东西时,身手倒好得很,我眼珠子都差点让你废了。”

不惯与他如此靠近,子青不着痕迹地退了步,记起自己在林中夺木牌之事,确是情急之下未顾得上太多,时近两月,没想到将军依然心有芥蒂……

她只得单膝跪下,垂目道:“是卑职无状,请将军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