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台放和两个随从的心情都似乎特别好,惟独香芹装作怯生生的样子远远站在一旁,其实我是知道,她不屑意跟这些人嬉闹吧?

“我娘去世后,我爹带我去见过那个女人和孩子一次。我爹本想让我跟那个女人培养感情,但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他们母子呢?我表面上虽然微笑,但我心里却恨不得他们全死掉。”杨越泽眼里的阴狠虽然不是对着我,我却不由的打了个寒颤。他接道:“那个女人和孩子没有得逞,我的阿爷那时还活着,怎么也不会同意我爹娶一个烟花女子进门,侮辱了杨家的门第。但我爹却不惜和阿爷翻脸也要让那个女人进门。阿爷气急了……也病了下去……”

杨官镇定了下来,收起了眼中无比的震憾,好像什么也没生一样,向我居高临下地,宛若帝王一般地缓缓地点点头,口中清晰无比的告诉我:“你说的对,我决计不会辜负惠喜,从此以后,我绝不会三心两意了。”

如此说来,只有一个人了,卫子默?!可是,我的身上并没有被丝带之类的东西缠住,杨越泽是碰不到我的身子的。那么,还会有谁呢?

杨官一怔,显然对“表妹”这声称呼极不满,转眼看向惠喜,询问她的意见。惠喜婉转笑道:“这有何不可?倒是劳烦二位只怕过意不去。”

我装作生气的样子问她:“爷是你的主子,还是我是你的主子?”

我复又靠上他的肩膀,问道:“杨,若是有一天我跟惠喜同时掉进这水了,你会先救谁?”

我张了张嘴,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人塞了枚生鸡蛋,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我还没回话,月娘已径自扶我进了大水桶:“不过姑娘别介意,奴婢打三年前就在大爷身边了,奴婢看得出来,大爷是真心待姑娘,临去梨园给老太太定醒之前,大爷还痴痴地站在姑娘门口好一会儿哪!临走前,大爷说昨儿个在这儿过了夜才知道这这边方向的房子太阴冷,对姑娘身体不好,以后姑娘就搬到东边的离大爷最近的那间屋子那去,和大爷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我茫然的摇头,不知该如何答他,也听不懂他话里的深意。他似乎并不打算让我回答,立刻接道:“他们一起眨,一起动,一起哭笑,一起睡,尽管它们从来未看清过对方的心。我们就是这样的,我们有两颗同样贪婪和不甘的心,我看到你就好象看到另外一个自己。”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该不该继续,我只闪烁着目光看着他,他才接道:“我之前之所以那样对你,就是因为,我容不下跟我一样贪婪的人,我要你怕我。”

“你以后莫要来找我了,我已经是有相公的人。我的心里……已经容不下别人了。”惠喜丝毫不怜惜杨越泽的情绪,也许她只是想快刀斩乱麻,早点结束这一切吧?我心里的好奇涌动着,适才的怜悯退去,我只好奇杨越泽现在会是什么表情。

晚间我隆装着去了梨园,杨越泽还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携住我的手,我暗地挣扎了两次也正脱不得,最后只得放弃做罢。

“啊,不要……”

“因为你太贪心了,你想伤害她。”杨官口中“她”自然是惠喜,“但你却不知道,就算她真的没了……我也不可能让你取代她的。”

莫大的侮辱和酸楚再次占满我的心,我已经忘记了思考和自己身处的环境,也不知我哪里来的力气,双手一挣一滑就离开了她们的束缚,我双手得到自由,立刻闪电般煽了适才吐我唾沫的婆子,我尤不解气,大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打我?你可知道我是谁?”

秋道长此话一出,我立刻感激的朝他点点头,看着他不觉顺眼了许多,简直快把他当成我再生父母了。

“哎呀——糟糕,稳婆回家去过中秋了,这可如何是好?”不知哪个该死的丫头叫唤了声,加重了我的痛楚,我努力的抬眼一搜寻,隐约见到红衣眼里一闪而过的幸灾乐祸。一直以为这丫头有些聪明的,没想到这次却愚蠢至及,我要是有个什么好歹,她和静梅是伺候我的人,第一个就逃脱不了干系责任。

我一个未听清,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随即又在他看好戏的神色中恢复自如,以不屑的口气回敬他:“荣华富贵,我一介丫头确实不能跟她比,但说到容貌……”我冷哼一声,满眼是不屑:“她跟我完全是无法比拟的,我的美,她望尘莫及。”说罢,我微笑了一笑看着杨越泽:“她永远不会象这样微笑。”

我想了想,倒也是,可能是自己多虑了。

静梅和红衣看到这诡异的气氛更是大气也不敢出,小心翼翼的为我们端上洗漱用的东西,不敢出任何声响,而后也不等我们吩咐,关好门退了出去。

我捏的茶杯掩饰自己紧张的手一松,心里也舒了口气。杨官和老太太脸上都微怔,然后老太太闪过阴狠,我不禁一阵后怕。杨官则无限感伤内疚,埋着头不说话。

了一声走了出去。我这厢更是气的没完没了……

“对不起……我,确实自私了……因为我喜欢她……”不知过了多久,我似乎已经睡了一觉醒来,听到卫子默还在我床边说话,他不是已经走了吗?我闭着眼睛均衡呼吸。

但是我无法在他面前示弱,笑问他:“大哥以为,我被鬼附身了,遇到不干净的东西吗?”我笑的愈坦然,脸上一片无害而天真,忽闪忽闪的眨着惠喜美丽的大眼睛,他在我近距离的正对面,眼眸也刚好倒影出我调皮的容颜,看起来很美丽。

卫子默,苏碧求见!卫子默,苏碧求见!卫子默,苏碧求见!

静梅扶着我,感受到我手掌的冰凉,担忧的看着我,问道:“二奶奶身体可是不舒服?要不先回去青鸟居休息吧。”

“娘是给了她财务的,那日东方先生就是去我们家接她的……她跟你一起走,不过是为了你带走的那些东西……”惠喜不死心的继续劝说:“你难道真就那么不信我吗?我又何时骗过你?”

我盯着那颗巨大的珠子,不禁咽了口唾沫。

说是商量,其实多半是老太太做主的,中间杨官去村口和惠喜的村长爹挂上炮仗去迎接杨越泽,家里这边我也只是在细节时帮老太太提个意见,比如选个什么花样啊,地上铺的红毯子需要多少尺啊这等小事。

“红衣是你亲口许我收到身边的,怎么又去挑她的错?”

红衣见我这样,满面一副凛然:“红衣不该瞒着二奶奶……不该瞒着二奶奶……”她“二奶奶”了半天也“瞒”出个所以然,我冷冷哼了一声,红衣立刻接道:“不该瞒着二奶奶私下给二爷做那个贱人会做的东西……奴婢该死……”

他拍掉我抓着他禁锢着我的手,坐到窗前适才我做那张檀木椅子上,微眯着眼打量窗外的月色。

“不是说好,不提她的吗?”

到了杨家,管家全叔说老太太已经回来了。我本想去请安的,杨官说要我先休息,回头再说。我也懒得去见老太太,顺从的回了青鸟居。

“唔……”我一时无语,随口问道:“你来我身边,有多久了?”问完后心里又不禁好笑,她在杨家的众丫头里,算的上是丑的了。要说样貌,她算不得极丑,不过在杨家那么多丫头的比较下,就显得不出色了。

我这才回忆适才的情景,原来,我是在做梦。那么久远的事了,我已经许久未梦到小时候了。现在,我已经是惠喜了。

我揉摸着火辣辣的脖子,心里暗暗咒骂他。卫子默不说话,只呆呆的望着我,那种神色,仿佛他看的并不是我,或者说,他这时看的应该是真正的惠喜。

我紧蹙着眉,我一直不相信在杨家除了老太太谁能过上惠喜那样的生活,现在我真的能过上了,因为现在我就是惠喜了。

他背对着我,月光自他身是上晒下一条长长的影子,他的声音波澜不惊,连一丝涟漪也没有,我听不出他声音有任何起伏。我甚至有些怀疑他这个故事的真伪。能把自己娘的死说的那么简单那么平静,是我所未闻的。

不得不承认,他撩弄的手法比杨官高出许多,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了。我虽极力克制和鄙视厌恶自己身体内起的本能反应,却还是忍不住张开双唇,逸出那声难掩的呻yin。

英雄不提当年勇,现在就算是请我锈只蚊子,我也高兴的很。可是,卫人妖的话,谁敢不听?

我从米婆婆崇拜的言语里理解到,是卫子默那厮不顾自身危险极力抢救了我。但另一方面我却被两个问题迷惑了:一,我有那么多血可流吗?怀疑是米婆婆夸张其说。二,鬼也有内力吗?怀疑是卫子默做样子。

血越流越多,我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我在心里企求老天,让我快快结束这烦闷的人生吧……哪怕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