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完了一切,杨官拉着我在客栈的茶桌旁坐下,还细心的为我颠了个软垫子。我静静的看着他,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他坐下后,刮了一下我的鼻子:“看什么呢?我脸上有花吗?”

我擦了擦额头的汗,有些虚弱的对着杨官笑了下,示意我还好。他一手扶我,一手拿着手绢细心我为我擦去汗:“做了什么噩梦,把你吓成这样?”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传,没有哪个女人是不爱听赞美的。听他如此说来,我的心突突跳个不停,稳定住窃喜和慌乱的气息才道:“语堂怎知我重情重谊?”

我依言退了下去,有些莫名其妙。

我心里冷笑,我的命原来如此不值钱。脸上当然得一副悔恨的模样,我指天誓:“奴婢保证不在二奶奶生产前让她闹心,我誓,若我……!”

我的娘本也是个书香世家的千金小姐,因为她爹在她幼时便跟我阿爷定下了亲事,所以后来我家败落了,她还是嫁了进来。因为她在娘家本就是个妾侍的女儿,在众多的兄弟姐妹中丝毫无地位可言。我娘的娘从她小时候就教她如何取悦别人、如何攀附权贵,虽然她在我爹家里用不着,但她却把那些“技巧”全数教给了我。

不知为何,我天生就懂得如何展现自己的魅力,也很快就能够学会如何取悦男人。

我挥断脑子的遐想,告诉自己:我就要永远跟杨官私守在一起了,哪怕是两缕幽魂。杨官也静静的看着我,我看不出他的心思,我永远都看不透他,却终于看透他的心有多爱我。

我虽然是个丫鬟,但我知道自己生的极好看,这村里没有一个女子有我这等身材样貌,杨家的男工人没一个不喜欢我,但我心里,此后只会有一个杨官。

惠喜跟在杨老太太的身后,她永远都是这样安静,很难让人现。我平日里跟她交集算不得多,但我却恨她入骨。我恨她,并不是因为她是杨官的妻子,而是因为她是村长的女儿,那个夺去我贞操的人的女儿。

她的性子我也不喜欢,她其实对我们这些下人说不出的温和,但我却更恨她的虚伪。死去的爹爹告诉我,越安静的女人越阴险深沉,哪一天被她捅一刀也不知何事。

“停!”那个猥琐的村长举起他那两只肮脏的咸猪手喊到,看来河边已经到了。

“杨官、苏碧,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我看着他那张说话会喷出浊气的嘴就恶心,这张嘴,曾经噌过我的嘴。我连眼角都懒得去瞧他,我想知道杨官还有什么话说。

杨官看着我,眸子里温柔的能掐出水,他的声音仿若天籁:“阿碧,对不起!我没用,不能保护你。”

“杨,有你这句话,我无悔了!”我嘴角调试出他喜欢的弧度,轻声安慰他,我喜欢唤他为“杨”,只有我一个人会这样唤他。

杨老太太再也忍不住放声呜咽起来,老泪纵横。我忽然有点不忍心,并且有点可怜这个老妇人。

“婆婆,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相公说说。”惠喜忽然开口,声音波澜不惊,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我心里突匹的跳起,有些隐隐不安。

杨老太太已经泣不成声,无法回答她。惠喜拍拍杨老太太的肩膀,缓缓走向杨官。她不慌不忙,就向在杨家的大花园里散步。我感觉到了压迫,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我知道,有事要生了,有我预料不到的事要生了。

她走到杨官的猪笼前,拿起她的手帕小心翼翼的为杨官擦脸,她的手帕据说是南洋运过来的,其实我们南朝虽然渐渐落寞,但丝却绝对比其他的番绑要好的多,她们这样的阔小姐太太,不过是投个鲜。当时我还给她的手帕上绣了一对漂亮的蝴蝶,我的手工在方村也是数一数二的,所以在方村,有很多女孩子讨厌我。杨官告诉我,那叫妒忌。

我并不在乎这种妒忌,一个女人妒忌的人越多,就证明她越美!

惠喜虽然在杨官眼前,但杨官并没有看她一眼,杨官在看着微笑的我。她并不在意,我不知道她到底想怎么样,除了几句死别前的话,我想不出她还能怎么样。

她开始说话了,我听不见她在说什么,我只看到她几日来已经苍白的嘴唇在一张一合。

我似乎有些累了,几日来没合过眼,我似乎想睡了。我想,睡了也好,睡着了就感受不到死亡的痛苦。我任由疲累包裹着我,擒着微笑和杨官对视。

迷糊中,我感觉有人将我抬起来,耳边响起村民的辱骂和不屑。我冷笑着想,他们心里不知道多羡慕我和杨官有这样的勇气!

我想睁开眼瞧瞧杨官,但我太累了。

猛然,我听到一声沉闷的“扑通”,紧接着便是冰凉的河水呛进我的眼耳口鼻,我猛的清醒了,我知道自己被扔进河里了。我盼望自己快点死去,却又开始害怕,眼前只有无尽的黑暗和痛苦,我想伸手抓住什么,手却被绑着,我想喊,入口只有冰凉无情的喝水灌进我的喉咙。

我无助极了,巨大的恐惧淹没了我幸福的微笑,同样使我清醒。我察觉出了一丝阴谋却无从思考,我又想到杨官,他现在也在跟我承受同样的痛苦吧!想到这,我的心伴随的疼痛又幸福起来,毕竟,我还有一个他,我也只有他了!

可怜的,是我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

本来我有些恐惧和后悔的心,此刻又明朗起来。我在心里安慰自己:苏碧,再忍忍,幸福离你很近,很近了!

我放弃了挣扎,就算挣扎,也没有用。

不知过了多久,我现自己又在6地上了。此时我已经不累了,就像刚睡醒。不对,我这是在哪儿?

我环眼四望,这是一片荒凉的田地,到处一片灰蒙蒙,天似乎还没亮。天灰蒙蒙的,我却清晰的看见四周的景物——这是我和杨官相约的田间。我怎么会在这里?杨官呢?

我摇摇头,脑中渐渐拼凑起残碎的片段:我和杨官被关在猪笼里,浸到水里了。这样说来,我现在已经是个死人,确切的说,我现在应该是个鬼了。既然我在这,那杨官呢?

我忙四处看,没有,除了杂草和荒芜,什么都没有!连杨官的影子都没有。我开始急了,既然我都飘到这儿了,证明我心里挂牵着这儿,而且我们约好,死后若找不到对方,就在这里等!

对,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