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青壮年多数都炼钢去了,生产队就没有几个男劳动力了。挖红苕就用牛拉着犁把红苕犁出地面,在家的妇女儿童就背着背篓拾。遇到农活出来,学校就不上课,学生就由老师带着干活。

很快,所有的人都加入合作社,所有合作社都加入到一起成立人民公社。三面红旗在祖国大地随风飘扬。7788xiaoshuo

正在我们焦急地等待下次开会的日子里,校长把我们班的同学全叫到他的办公室说:“今天给你们打个招呼,你们的李恨天有政治问题。在这次整风运动中他犯了错误,可能会划为右派。从今天起,他不能当你们的班主任,你们的班主任由体育老师辜好事担任。你们要和李恨天划清界线,等到他的右派批下来后,区文教会给你们派一个好老师来。”

“是那个道理,我明天就找一个人到你家提亲,但你要给你爸说好,免得人家来说媒,吃闭门羹。”王文急中生智地说。

“你是不犯法,但犯贱,一个堂堂的妇女主任和一个地主崽订婚,还和他乱来。”

于是,我们就在斗争会上见到了这位大学生。

其实,出生在帝王将相、高干家里的富贵之人,有幸福的,也有命运非常悲惨的。

到了公元196o年的栽秧季节,正是我们准备考初中的日子(那时一个班平均能有一两个人能考上初中,不是现在这样人人能读初中的),我们的妇女大队长又来关注我了,她亲点我和邹元安哥放下书包去栽秧。

我们班我是学习委员,邹元安哥是班长,等于班委会解散。我那时个子矮小,推不动秧盆,我们的现场总指挥刘会计就安排大力士吕法公帮我拿秧盆,等于给我配了一个助理。

直到有一天中午快吃饭时,我晕倒在田里,吕助理把我背到田坎上为止,一共战斗了15天。好心的刘会计叫我下午回去上课,但还是叫我在栽秧组吃午饭,因为栽秧组吃的是贵族伙食——豌豆稀饭。我受宠若惊,至今都还忘不了我们的刘会计。

似乎刘会计很喜欢我,因为在栽秧比赛时,我恰遇到没有水的田边。口令出到比赛结束,我的脚就在那里与旱田搏斗,并没有栽多少株秧子。可公布结果时,却是我和邹元安哥两人获胜,当晚领到奖金五角钱。我俩第二天到区上比赛却无功而返,但也领到了参赛费四角五分钱。我有了这笔钱,当时不知道有多高兴。我在大队代销店买了一根帆布皮带,还剩下几角钱,我给了母亲买针线用。

我终于又回到了学校,回到了紧张复习应考的课堂,比邹元安哥早了整1o天插秧的农活忙完后,公共食堂的红薯吃完了,小麦豌豆还没成熟,就吃红苕叶、老莲花白叶。许多人出现水肿,就住到大队临时医院。医生给他们吃一些油枯和点米,熬成粥吃,不几天水肿就好了,可出院后几天又肿了。后来大队也没办法管了,因为水肿病人太多了。公共食堂也停业了,叫自家想办开伙。于是人们又找回自己交上去的锅盆碗钵,找不到的就用烂瓦罐做锅,找些老菜叶、野菜、树皮之类煮熟吃。记得邹元安哥的爷爷因吃糠拉不出屎,叫他用手帮他爷爷抠。还有人满山遍野捉老鼠、蛇、癞蛤蟆、蝙蝠等凡能捉到的动物,放在火里烧熟就狼吞虎咽地吃下,甚至还有吃“观音土”的。但还是解决不了问题,这时就开始饿死人了。开初,三天两头死一个,后来每天都有一个两个人去见阎王爷。那时偏偏我父亲又从炼钢厂回来了,他是我们家最先得水肿病的人。眼看着我家过去几年的干红苕藤、干菜叶都吃完了,我和四姐就拿着镰刀遍山遍野地挖野菜,找野红苕回家充饥。那时几颗胡豆、豌豆之类的就能解决一顿伙食。我那时爱做同样的梦——不是检到一颗碗豆,就是检到一颗绿豆,它门总是很大,有碗那么大,可当我笑醒时,什么都不见了,只听得肚子在呱呱叫。学校也找不到学生读书,只得放假了。一天,队长邹如石叫大家到公共食堂开会,他说明天上级领导要来检查,大家要煮最好的东西端到食堂里吃,不准说公共食堂没开伙的事,谁出错谁负责。可到了第二天中午吃饭时,我父亲好像故意做的一样,端着一碗干红苕叶在食堂桌上慢慢的咀嚼。

一会,果然有两个干部模样的人朝食堂走来,队长叫我父亲赶快进屋藏起来,可父亲就是不走。正说着时,干部模样的人就到了,于是父亲就接受了干部的采访。

干部说:“大爷,你吃的啥?”

父亲说:“吃的几年前喂牛用的干红薯藤。”

干部说:“能吃吗?”

父亲说:“就连这个都吃完了。”

干部说:“公共食堂没给你们吃的吗?”

父亲说:“公共食堂一个月没开伙了,已经饿死二十多个人了。”

干部不再说话,很不高兴地走了。

队长走过来骂我父亲:“你闯祸了,看你怎么死法。”

父亲说“迟死不如早死,一人做事一人当。”然后气冲冲的回了家。

可是到了第二天也没什么事,到第三天就听说国家放贷粮了,每人每天一斤谷子。第四天公共食堂又开伙了,炊事员把谷子用大磨磨成面和着菜叶煮成糊,再用勺分到各家,虽然谷糠有点卡喉咙,但大家觉得也很香。我爷爷喝下菜糊糊后说:“这下我们饿不死了,还是党好啊,旧社会遇到天灾就只有等死。”

至到小麦豌豆收割后,国家才停止了放贷粮,但小麦豌豆都因种得过密,并且没有劳动力去管理,没有多大收成,人们又依靠瓜菜过日子了,所幸的是再没有人被饿死了。

虽然公共食堂没有多少面粉吃,但我们六年纪的学生因为要升学,大队就配给每个学生每天一斤面粉。而且还规定我们在学校住,寝室是过去王文家的厢房。那房已分给一家农民了,就叫他让出两间,男女生各一间,还把他的厨房也给了我们。我们的床是用农民的竹子捆绑成的大铺,各人拿着从家里拿来的被子和席子,往上一放,就开始做升学梦了。

看来,那时的农村干部也懂得抓教育。

我班只有28个学生,2o个男生,8个女生……当时邹元安哥是班长,当管理员,管理粮食。每天下午下课后,他就和文娱委员吴蓉蓉一起到大队面坊背回我们班一天的面粉,然后再由我班的大女生轮流煮饭。

有天上午快放学时,一股烧馍味被微风吹到了教室,跟我们的菜糊糊味道大不一样。正在大家尽情地做深呼吸享用这香味时,调皮蛋刘怪怪和瘸子陈明明给老师请假出教室去了。不一会,他俩就得意洋洋地拿着用南瓜叶包着烧好的馍,在教室门口大喊:“大家来看火烧粑﹗”

同学们马上就知道有人偷面粉做火烧耙吃,于是教室乱作一团。邹元安赶快到办公室请来了吴老师,吴老师走到教室门口大喊一声:“干什么?”

同学们一个个就吓得目瞪口呆的。然后他说:是邻居老大娘烧在我们的灶里的,不好好上课,就滚回家劳动。风波虽然平息了,但大家还是知道是那天煮饭的文娱委员吴蓉蓉干的事。后来越闹越凶,刘怪怪还给吴蓉蓉取了个“火烧粑”的绰号,至到吴蓉蓉长大嫁人当了奶奶后,同学们都还记得她有个绰号叫“火烧粑”。

其实,我非常喜欢吴容容。在困难时期,大多数的女孩都面黄肌瘦,而她却皮肤红润,眼睛黑而亮,一看到她,就有一种春暖花开的感觉。我从未在人前人后叫过她一句“火烧耙”,只可惜我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不点,她从来都不和我开玩笑,只有在遇到问题时,才很严肃地问我。

虽然火烧粑事件被我们班主任吴老师很轻易地就摆平了,但是,可把我害苦了,因为班主任把邹元安的伙食团长换给了我。我的力气很小,于是,到面坊领取我班的28斤面粉,又给我配了个助理。最令我倒胃口的是,调皮蛋刘怪怪是我的助理,而不再是吴蓉蓉。幸好,邹元安哥和我关系好,面粉拿回后,他总是来帮忙,把同学们每顿要吃的分好,只叫吴蓉蓉和吴金花(班主任又叫吴金花参与管理)去给女生们分配任务就行了。

后来,我和邹元安哥都考上了初中。我班是那年全区13个完小中考得最好的班级,28人参考,7人考中。这是我们龙门小学的骄傲,也是龙门大队重视教育的成果,我们的两位老师因此而转为正式公办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