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许云烟,时常徘徊在这座奇特的城池上空。

它依山而建,却又横亘在山峦之间。道路四通八达,建筑层层叠上,来来往往时,行人络绎不绝。说不清是山包围了人,还是人包围了山,满眼的翠绿与青石,满山的花香与鸟语,不是盆地,不是平原,更不是单纯的山石。

它是东胜神州最大的版图,也是南方都护府的赵家之址,峰州。

都护府,顾名思义,乃一国的守卫之家,当家家主位高权重,麾下拥有数十万精兵异士,可以说都护府之主,位高于宰相武将,于皇帝平起平坐,分半壁江山,共拥天下。

某日,众多能者骤然向天上看去。

不知何时,高空犹如千日放光般刺人双眼,但就似回光返照,不一会儿还是白天的太阳竟逐渐隐去光芒,显露出月亮,而月亮也如昙花般不到几息就残消殆尽,本是一天轮回的更替眨眼间就完成。光辉日月彷佛开着天大的玩笑,让世上的人目瞪口呆,只留下一丝狭长的光华在星际里摇动。不多时,却是大片星陨伴着雷鸣电闪纷纷碎裂坠地,偶有几处被能人异士威风斩断,大批的灵士武者一起斗转星移,所幸只是星辰碎片,若是大片星斗砸落,恐世界难存。

而在一间雅致的庭院中,众人惊奇应付天上异象之时,刘雯欣在侍女的帮助下诞得一子。要说这刘雯欣,本就是刘家赠与赵家的媳妇,刘家一族乃当朝右相之家,赵氏一族更是臣中之王,刘雯欣嫁给府主赵弈四年后才身怀有孕,反倒是后来的二夫人张氏得了欢宠,生有二子。外界尝尝拿此调侃右相,众多纷纭也不知谁对谁错。

刘雯欣手戳了戳婴儿的脸庞,却惹得婴儿不停地翻转身体,她又用手戳了戳,却发现一双白胖胖的小手似乎要阻止自己。

“奇了,奇了,小主子好像不想让夫人您摸呀。”一旁的黄衣少女捂着嘴大声叫奇,刘雯欣来了劲,也不管自己是刚生下孩子的人,重重捏着婴儿的脸说道:“你刚从娘肚子里跑出来就不听话,长大还如何得了!”说完左手换右手,以同样的方式又捏了捏,发觉怀中婴儿没了动静,紧闭的双眼眶好像微微发红,那模样完全就是被欺负了一样,刘雯欣似发现自己的不对,赶紧揉了揉婴儿的脸,也不管婴儿听不听得懂,便一个劲儿地在那道:

“对不起,对不起,娘弄疼你了,乖……乖……”却忽地听到银铃般地笑声,再看婴儿正张着小嘴哈哈大笑,后来的几个佣人看见此景无不惊叹,哪有刚生下的孩子是笑着的,屋内一片欢腾,这时一尖细的嗓音在门外传来:

“恭贺夫人生得一子,老爷十分高兴,特命在下告诉夫人,小主子名君意,因天降异象,老爷与各位大人在商讨,望夫人您不要见怪。”

“不不不……怎么会,怎么会……”刘雯欣从床上下来,丝毫不像刚生过孩子的女人。看到门口并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起先还有点郁郁寡欢,待再看到怀中抱着的婴儿时,嘴角的笑容怎么也止不住,传话的太监走远后,刘雯欣无意识地戳了戳婴儿的脸,自语道:“难不成这孩子和异象有什么关系?”

这句低语,却是惊得婴儿一颤,刘雯欣以为是怕冷,赶紧将婴儿裹得严严实实送上了小床,由乳母好生伺候。

四下无人,婴儿悄悄睁开双眼,却是什么也看不清楚,模糊的房屋内感觉古色古香,还想努力再看清楚,还想再看清楚,婴儿彷佛使出了吃奶的劲,尔后突然一怔,有那么一瞬间,他如果会吐字的话,必然大喊一句“我靠!”

“这这这……”是自己身处异世吗,打从一出生的那一刻便知道了,赵君意瞪着双眼,惊讶地想到:“空中漂浮的粒子,是什么?不对,如果是粒子,为什么仅限于空中,我是被敌人的黑洞装置吸走的,难道黑洞的作用能使人精神化,还能赋予超能力,还是说黑洞的出口是另一个平行宇宙……”

作为一个以科学为谋杀手段的实验者,诸般疑惑围绕在赵君意身边,奈何他幼小的脑袋实在承受不起大量的思考,忽觉困意如潮,头脑一阵发黑。缓缓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一双本是黑宝石的眼睛,却是紫光满满,被眼睑盖住,但却若泪水,或者说是紫泪,竟顺着脸颊留了下来,形成诡异的两道痕迹。就在屋内,不知何时,一只略微苍老的手摸了摸婴儿特有的光滑肌肤,望着手指头的紫色,久久满脸笑意。

悠悠数载,一晃而过。

还是寅时,天都没亮,熟睡中的赵君意被黄衣少女叫醒,但赵君意却是双眼清明,神采奕奕,芝林丫鬟每每见到都会感叹句:

“小主子果然和他人不同。”虽然只有六岁,却从小到大不哭不闹,别的主子有时还耍耍脾气,可赵君意却时常如老翁入定,就是行事作风也是古里古怪的很,赵君意还是一如既往地说道:

“小丫头不知天外有天,也有神童一生下来便如大人般。”却是惹的黄芝林纳闷不已,小少主比自己还小,怎么老说小丫头呢?

吃完早餐便来到书阁,恢弘的书阁一望无际,赵君意曾经偷偷绕到后面去看过,惊觉这书阁完全就是一座山峰,难怪冬暖夏凉,楼层众多。

“四弟,这次又是你最早。”看见前方熟悉的身影,虽年幼,站的却分外挺直。赵君意坐下身,抬头,原来是三哥赵华伟,很有礼貌地回道:

“三哥也是很早。”

两兄弟随后不语,赵华伟翻着书籍好似温习一般,而赵君意习惯性地闭上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偶尔看书之余,赵华伟投来探究的目光,他可是对传说中性情古怪的四弟好奇的紧,连身边佣人都只有两个,刚想到这,一道讽刺的嘲笑声传道:

“我看赵君意你还是再加些佣人,整天一副闭着眼睛没睡醒的样儿给谁看的,丢不丢都护府的脸。”闻言,是二夫人所生的赵威,年九岁,身着金黄衣甲,蚕丝披风,最显眼的是手腕上戴着一套红色护腕,他弟弟赵刚也是冷嘲热讽地道:

“我看哪,他这是关心我们哥哥弟弟,好把他省下的银两,更多地来孝敬我们。”

赵华伟却是用书遮着脸,眼珠子转了转,狡黠的目光在闪烁,后来还是盯着书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而赵君意,至始至终都未说过一句,也没睁开眼睛,顿时楼阁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在围绕,两兄弟甚是觉得无趣,赵刚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后随着赵威一并坐下。

这时,赵君意才悠悠睁开了眼,瞥了一下,恰巧发现赵华伟向着自己眨了眨眼,索性再次闭上眼睛,暗自嘀咕道:“人小鬼大。”

等天微微有些泛白,书阁里座无空席,进来一长须飘飘的老人,行云流水的步伐,素衣干净清爽,发丝虽白,但面目红润,双眼有神,听得学生们一并问好后,老人摆摆手拿出一本书开始摇头晃脑地讲了起来。

但观赵君意,连刚才向夫子问好都没有,他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维里,时而蹙眉时而叹息。

所谓时间,白驹过隙,所谓空间,四方一体。先有物质,后有规律,亦或先有规律,再有物质,如若不然,物质的起源在哪,万物的起源是什么,如果无规律,又何以运动作息,若无物质奠基,又何以描述规律。六年不间断的思考,结合这个身体与生俱来的天赋,通过微小粒子的观察仍然得不出结论,有的只是相似的分子结构,但若再细化却是不得要领,也看不清楚,而所谓的排山倒海,翻手为云,也是一个人与自然做功的联系,那么必然会有一种结论,一种规律,适合世间所有的规律,凌驾于诸多领域的规律。

晕晕乎乎,这种想法是前世的梦,亦是科学界的梦,似乎看到自己以前的生活,反复实验,推算演练,那最后一刻空间裂缝的形成,被人推向黑洞时自己咬牙切齿的愤恨,赵君意原先还是闭目思考,却不知不觉低下了头,他在疑惑,他在彷徨,不知今夕是何夕,亦不知自己究竟处于什么样的场景。

疼——

赵君意皱眉,似乎感觉自己的耳朵被人狠狠地揪了一下,但这种痛感依然唤不醒赵君意,他只是下意识地拍了拍对方的手,但觉耳朵好似要被人割下来那般疼,最终不由地睁开眼睛,迷迷糊糊,似乎看到了一个白衣老头。

“四少好胆魄,是否觉得老夫授课无趣,竟打起盹来,嗯?”最后的尾音响彻在整个高耸的学阁里,其他各少主与陪读的纷纷哈哈大笑,赵君意却是烦了起来,那种朦胧似幻的感觉让他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回到了过去,眼前众人的影像似分分裂裂,重重叠叠,倏地,只见赵君意袖子一卷,一个砚台砸向了笑的最大声的赵刚。

“啊——”

额头上的刺痛让赵刚立马捂着头,待发现自己额头上竟有个冒血的窟窿,顿时六神无主,嚎啕大哭,与先前的模样可谓辨若两人。他哥赵威一看之下气之又极,依葫芦画瓢同样把砚台扔向赵君意,后者却是轻松偏了个头,毫无压力地躲过。

这下可把众人给吓傻了,谁都知道四少主赵君意虽脾气古怪,却极少发怒顽皮,短暂的沉默后便是鸡飞狗跳的场景,那砚台抛去的时候墨汁四溅,有人衣服被洒了个遍,有人脸上都是墨水,包扎的包扎,擦洗的擦洗,议论的议论,趁此跑向外面向府主告状的也有,嘈嘈杂杂,乱成一团,却到最后只听得一句淡淡的“聒噪”二字,便都动弹不得,仿佛时间静止,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学阁还是集市?”贤者谭幽老人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各众人面色惶恐,只因老人一句话便失去了行动,难怪在都护府里虽只是小小导师,却连府主见之都要礼让三分。谭幽神色平静地望向赵君意:

“四少主的砚台猴戏颇为精彩,老夫多少年都未曾见过今日这般场景。”

这句话更是把让有的人惊慌不定,赵华伟担心地瞟了一眼赵君意,贤者老人对未来府主的评价向来占据绝对权重,因此不管是人望还是威望,各少主之间在谭幽面前可谓乖巧的很,更是努力展现自己优秀的一面,可能赵君意终究年纪尚小,难免性子有些急躁,才惹出今天这场意外,但若谭幽从此对赵君意有了偏见,自己又拿什么去和赵威赵刚两兄弟比斗。

这下意识清醒的赵君意悔恨不已,刚才自己的一番举动完全是心烦意乱所致,要说原因也是自己心里想法甚多,梦回从前,可真要把这说出去,只会被人说成天方夜谭,滑稽可笑,赵君意立刻弯下腰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