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浴室内翻腾起白色的雾气,缭绕满室。

高堂上供着的,是蝶起爹娘的灵位,这是唐紫真的坚持,她们是蝶起在这世上的亲人,也是她们在这世上仅有的长辈。

蝶起神色恍惚地端盘,入锅,“滋啦”一声,油星飞溅。

唐紫真听见浴室里传来了响动,知道是蝶起洗好了,不一会儿就听见轻微的脚步声,抬头看见披着一头湿发,仅着亵衣的蝶起。

蝶起如何知道唐紫真的心思,她只知蝶起的口味偏向清淡,却不知他喜欢吃什么,如此一来正好可以试试看。

他与姐姐一路行来,多见家破人亡,夫离子散,哀鸿遍野;这万安城据说是寒烟国中最为偏僻之地,大多都是被流放充军之人。

唐紫真看着摆在茶几上的那张薄纸,脑中却想到两日前,自己敲响君怡房门的那夜。

“你叫什么?”唐紫真将目光转回眼前的女人身上,冷声问道。

唐紫真指着衣帽间最内侧两个大大的箱子,“那些都是,不过哪件出自无针公子我就不知道了。”

“依风,再去弄碗糖水来。”唐紫真吩咐道,即使他仍然在昏迷中,也不想他品尝那种苦涩,或许在她不注意的时候他已经品尝过很多回,可是,从今天起,她不想让他再独自承受,独自品尝。

唐紫真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涌上的痛感,一把抱起他,向自己的寝楼走去,踏上门廊时,回头唤了一声,“依风。”

其中一个貌似领头的人做了一个手势,所有的黑衣人一拥而上,而一道刀光也同时在黑衣人中闪过,一名黑衣人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竹林下有个很奇怪的好像软榻,却又好像是藤编,上面放着一个方型的木几和一些软垫,扶柳说,她叫这是榻榻米。

“嗯。”蝶起夹起鱼,放进了口中,细细地咀嚼着,他如今孤身一人,不知何处容身,若不是有她这般呵护相待,他怕早已追随家人而去。

唐紫真见蝶起几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又没有抗拒自己的扶持,于是,她托住他的手肘,扶着他来到墓碑前。

唐紫真的目光凝聚在蝶起的身上,他的脸色惨白,双唇也紧紧地抿着,眼睛很黑很黑,却黑的毫无光彩,好似一个幽深的黑洞一般,可他整理衣物的动作却异常的轻柔。

蝶起却感觉到无比的温暖,整个人都被她身上散发着的温暖所包围着,每夜每夜,无论如何卷着被子,都无法将自己焐暖,被这样的暖意烘着,所有的疲惫都奔涌而出,眼皮沉重起来,很久都不曾有过的困意席卷而上,渐渐地,睡了这么久以来难得的一场好觉。

这三更半夜的,突然听到有人叩门,不禁有些恼怒,这什么时间了,不怕打搅死人,可活人还要睡觉呢。

“好了,好了,知道了,你别急,我问清楚了就让你们去找。”唐紫真忙安抚这只激动的麻雀,她很喜欢她这率真的性子。

等到唐紫真终于结束了全部的绘制工作,将图纸扔给了雪琦和麻雀,已经是半个月后了,她接下来只要偶尔白天去工地看看。

蝶起努力地对上方才声音的来源,眼中渐渐有了焦距,却似乎依旧模糊不清,他有些茫然地寻找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似乎渐渐记起了这声音,他努力地伸出手,提高了声音,暗哑道,“救我……救我……”

“好。”雪琦和麻雀应道,连忙带路向着藏匿板车的地方走去。

“恩人,东西都准备齐了。”君怡进来回道。

“怕是大人要付给在下了。”唐紫真将女人扔在大堂中,负手而立。

“是谁?”前方响起一声大喝。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唐紫真见状,只好问问题,想要唤回他逐渐迷离的神智。

唐紫真一路走来,心里便已大致清楚了各个马队的情况了,算起来也是这位胡老板的马队最小了,只有寥寥不到十人。

唐紫真终于吃完最后一口饭,放下碗筷,雪琦三人走了进来,麻雀连忙端起木盘,君怡清理干净桌面,雪琦将一套衣物放在了唐紫真的面前。

唐紫真也不会傻到以为她们在拍戏,更不会去找摄影机,那么,这一切只能说明,她该死的碰上穿越乌龙了。

处处皆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君怡转身出去,吩咐人将仍然高悬的红绸和喜字摘下,也默默地回到厅中,整个青衣帮都笼罩在层层乌云密布之中。

室内一片昏暗,唐紫真独自窝在沙发上,怀里抱着蝶起那碎裂的披风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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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绣花鞋,无法克制心底的悲戚,泪水不由肆意而下。

她有多久不曾流过泪,她已经不记得了,可是,此刻心中的悲痛似乎也只有泪水方能冲刷。

蝶起,为什么?为什么要走?唐紫真此刻觉得万分的疲惫,她努力的发展青衣帮,只是想在这乱世求一份平安,一份可以让两人厮守的平安。

可如今,这一切似乎失去了原有的意义,那么,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她留恋。

唐紫真怔怔地坐在这黑暗中,不言不语不动,脑中一片空白,只有泪水无法停歇地默默流淌。

她第一次动心,第一次爱上一个男人,第一次想要为了一个男人而安定,第一次觉得和一个人厮守一生不是不可能的事。

却也是第一次尝到了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第一次知道,失去原来可以这么痛。

第一声鸡鸣声响起,沙发中的唐紫真微微动了动,缓缓摊开一直紧握的左手,一片猩红中,一抹翠绿的蝴蝶静静而卧。

蝶起?为何要走?既然离开,为何还要留下它,孤单一只?

唐紫真知道这蝴蝶耳饰是蝶起最重要的贴身之物,好好的一对儿,为何此刻会劳燕分飞?

耳饰刺破了她的手掌,她却浑然未觉,只是怔怔地凝视着染血的翠绿蝴蝶,好像又看见在阳光下浅笑的蝶起。

唐紫真苦笑了一下,纵然满心悲伤,哀彻无比,可是,她知道,人,还是要活下去;路,还是会走下去;只是,她缺失的心却永远也无法弥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