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麻雀应道,想想又不对,“叫恩人老大,那要叫你什么?”

“正是。”唐紫真回道,端过一旁窗台上的一碗水,碗中有根小小的木勺,这君怡倒是很细心。

“扶柳公子,烦请你将蝶起送到此处……”唐紫真在车辕上画出路线图后接着说,“你找雪琦,就说是不辞而别的女子相托,烦请她仔细照料,我很快会回去。你们也在那里等我,既然无处可去,就待我回来商量去留之事。”

“别磕了,带我去。”唐紫真不耐地说道。

唐紫真的耳目早已被训练的异样地灵敏,即便是在黑暗中,也不影响她的视线,她俯身侧耳,听见那男人似乎再次微弱地发声,“水……”

看来马贼这回是要发财了,若是她们真如告示上所描述的彪悍,又怎么会看什么言家镖局?这么多的货物马匹,不来抢才奇怪呢!

“我只是来借套衣服,他日定会加倍奉还。”唐紫真淡淡道,她不想欠她们的人情。

唐紫真自腰包中掏出指南针,好在还能用,当时飞机是朝东南方向飞行的,她只要继续向东南方向前行,说不定就能找到她们。

远方的云海处,乌云密布,云层间隐有电光闪过……

唐紫真闻言,几步就自雪琦和麻雀身边先行步入屋内,直奔内室。

小小一张床,居然硬是让蝶起给缩出近一半的空间,他努力地抬着包扎着绷带的手臂,想要将自己缩起来,声音虚弱而无力,“不要……不要过来……不要……碰我。”

他的眼睛睁开了,那是一双唐紫真见过最美丽的眼,此刻却毫无神采,只是茫然地睁着,眼中有些慌乱和不屈。

“蝶起。”唐紫真轻唤了他一句,在床边慢慢蹲下,却没有伸手去碰他,只是对上他那漆黑一片,没有焦点的眼,再次唤道,“蝶起。”

一直努力地挣扎移动的蝶起听到这个声音停止了动作,似乎是在回想什么,可只是片刻,又继续地向后缩着,声音中糅合些许的恐惧,“走开……走开……”

“蝶起,我说过,只要你能活下来,我就救你出来,记得吗?”唐紫真耐心地继续轻柔地说着,却似乎带着一股渗透人心的坚定。

蝶起再次停了下来,漆黑一片的眼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我……要报……仇……要……活着……”

蝶起努力地对上方才声音的来源,眼中渐渐有了焦距,却似乎依旧模糊不清,他有些茫然地寻找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似乎渐渐记起了这声音,他努力地伸出手,提高了声音,暗哑道,“救我……救我……”

唐紫真毫不犹豫地伸手握住他伤痕累累透着凉意的手,声音依旧轻柔,“蝶起,没事了,已经没事了。”边说,边轻轻地扶着蝶起的肩头,慢慢地让他躺好。

“你……救了我?”蝶起努力地抬头,眼中似乎有了焦点,顺着手上的温暖,找到了记忆中的声音的主人,是她吗?这个看来俊俏斯文的女人。

唐紫真闻声侧头,对上的是一双怎样美丽的眼,他的眼似乎会说话一般,期许盈盈地望着他。

“是,蝶起还记得自己的心愿吗?”唐紫真用双手抱住自己手中冰冷的他,温柔地女低音在这小小的室内流淌,轻易地安抚了蝶起心中的恐惧。

蝶起怔怔地努力凝视着眼前的女人,这如曙光般划破他的黑暗的声音,他不会忘记,那个在他绝望时,给了他希望的声音。

“还记得这个吗?”唐紫真伸手自腰间摸出了那对金镶玉的蝴蝶耳环,托在手中,呈现给在蝶起的眼前。

看到这对耳环的一瞬间,蝶起的泪毫无预警地瞬间滑落,手指微动,唐紫真翻手,将耳环放进了蝶起的手中。

蝶起侧过头,垂眼看着身侧手中的两点翠绿,泪流不止。

脸颊上的温热让蝶起回神,知道是她,她在替他拭泪,她肌肤上的温度,似乎在一点点地渗透进他无力的心间。

太上皇吧

“恩人,公子的药煎好了。”君怡轻轻地走进内室,声音也轻轻地,像是生怕惊吓到她们。

这声音自然不会惊吓到唐紫真,却吓到了蝶起,他的身躯瞬间僵硬,还微微地发抖。

察觉到他的变化,唐紫真轻握住他握着耳环的手,低声对君怡说,“放下吧,谢谢君怡。”

君怡只是默默地放下药,静静地退了出去,直到她的气息完全消失在这内室里后,蝶起才慢慢地慢慢地放松下来。

“蝶起,我们吃药好吗?”唐紫真问道,不敢贸然去碰触他。

蝶起没有出声,只是轻轻地点点头,身体微抬了下,就被唐紫真托起,靠在了她的身前。

唐紫真端着药,轻轻吹着,然后贴住了蝶起的唇边,一点点地喂着,蝶起吞咽的甚是辛苦,她也耐心地等他咽下,一点点地喂着。

“很苦吧。”唐紫真喂完一碗,看见身前人轻皱的眉,他的眉浓而黑,眉形很优美,正是那远山如黛。

“不会。”蝶起虚弱地摇摇头。

唐紫真转身端来了第二碗,蝶起什么也没有说,低头就着碗边小口地喝着。

依他目前的状况,就算是苦,也只能这么一口口地慢慢喝,唐紫真自然知道,可是这个受尽苦难,受尽羞辱的男人,此刻的平静却让她有了丝敬佩之心。

直到蝶起喝完第三碗药,唐紫真递上了一杯水,让他漱漱口,去去嘴里的苦味。

等唐紫真将杯子放回一旁的矮凳上,若有若无的声音自她怀里传出,“姐姐,蝶起要如何才能替你报仇?”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叹息般,却似乎同时叹出了他心中最强烈的仇恨,最亲切的渴望,最深沉的怀念,唐紫真从来都不知道,仅仅一声叹息能包含这么多的情感,能叹进人心深处。

“蝶起,”唐紫真的声音同样很轻柔,却总是透着一种能令人信服的坚定,让人不由自主地集中精神,认真地听,蝶起也不例外,飘忽的神智因她的这声呼唤而清晰,“蝶起,听清楚,你的仇已报,马贼已灭,不用再总是记挂在心,要安心养伤。”

“灭了?”半响,蝶起似乎才听懂了唐紫真的话,轻声道,声音有些迷茫,有些飘忽,却充满了不可置信。

“是的,马贼几乎全部剿灭,唯一的一个活口如今在万安城城守府衙的大牢中。”唐紫真这次说的更加细致。

唐紫真感觉到怀里的人抖了一下,她只是这么默默地任他靠着,耐心地等他慢慢消化她的那些话,良久,蝶起轻轻地呢喃着,“灭了,全部,姐姐,听见了吗?”

蝶起的最后一句话带着哭音,他的双肩微颤,垂着头,被子上渐渐地晕开了朵朵泪花。

唐紫真一手托着他的腰,让他侧靠在她的怀里,头埋进了她的肩窝,两人没有再说一句话,她的另一只手轻抚过蝶起的乌黑长发,一遍又一遍,直到蝶起哭着,昏睡在了唐紫真的怀中。

安置好蝶起,唐紫真缓缓步出了内室,这还是头一次,会被一个男人牵扯住所有的情绪,这算什么?她有些迷惑了,是喜欢,还是一见钟情,自己貌似从来都不是这么浪漫的人。

想不透的唐紫真摇摇头,拒绝被这些不知名的情绪缠绕,既然想不通就不想了,或许某日就会豁然开朗了,如今还是做些她已然谋划好的事情吧。

唐紫真出了门,来到院中,雪琦和君怡一起正在说着什么,麻雀却是叼着一根稻草,躺在草棚子里,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地,甚是逍遥自在;扶柳站在一旁,看着麻雀一翘一翘的脚,眼中有着满满地不赞同。

“老大,”雪琦最先看见唐紫真,开口唤道,麻雀听见,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吐出口中的稻草,走到唐紫真身边。

“麻雀,你留下来,看看扶柳有什么要帮忙的没有,雪琦,君怡,你们跟我走。”唐紫真没等麻雀开口,先行吩咐着。

说完,也不等她们回应,径自走出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