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揶揄地看着他:“你之前还取笑我,难道你也晕车了吗?”

他在我臂上一扶,掌心在我腰上托了一下,借力之下我才上得了马车。

我低下头,沉默着,不知如何应对。

我呵呵一笑:“如今谁不知,放眼四海,唯有南怀王治下三郡为天下富,王爷治理有方,寡人还须向王爷多多学习。”

易道临微微点了点头:“明德陛下应该是都知晓了,而且并未从中阻挠。”

我几乎把耳朵贴了上去,想听清楚他们对话每一个字。

路过中庭之时与苏昀打了个照面,苏昀淡淡一笑,向我们点头道:“裴相,裴学士,早。”

我是不是对他太过狠心……

这叫我如何接话是好……

这话一出口,曹仁广看我眼神登时有些诡异,我也恍然意识到,自己现在不是陈女皇,而是裴笙,比苏昀品秩低了不少,哪有权力“让他来见我”。

腰上那只手丝毫没有要松开的迹象。

我心中一动,缓缓展露出一个裴笙式“文质彬彬”微笑。“裴笙见过翁主。”

“太痛了,不要生!”我想起母亲声嘶力竭惨叫就头皮发麻。

一个船夫前来报道:“老爷、夫人,下午便到第一个镇鹏来镇了。”

我诚实地点头。他勾了勾手指我便附耳过去。

“胡闹!”裴铮抱着我的手用上了力,声音听上去仿佛压抑着愤怒,“太胡闹了!”

贺兰淡淡笑道:“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若一味为死去的人难过,谁又来为活着的人心疼。”

“没大没小!就知道欺负母亲,想当年都是我欺负你来着!”母亲忿忿不平地说。

“那是我和阿绪之间的君子协定,我们男人的事,你们女人少过问!”裴铮学着阿绪的话,含笑着轻刮了下我的鼻子,不无惋惜地叹了一句,“他们若是明天再来该多好……”

二爹深呼吸,沉声说:“铮儿,随我来!”说着转身大步走了出去,裴铮眼神从我面上掠过,朝母亲点了下头,便尾随二爹出去了。

裴铮的指尖若有若无地扫过我的耳垂,梳子轻轻刮过头皮,让我一阵阵酥麻。

“此话当真?可是不是还没成婚吗?”

“裴学士,此处便交由你和易卿家了,寡人另有要事。”我干咳了一声,隐约觉得气氛有些微妙。

我对他招了招手,他忙上前来弓着腰讨招,我在他手心写了个字:“滚。”

“焕卿,母亲和爹爹们带着阿绪走了,帝都只剩下我一人了。”那年她十二岁,会笑的眉眼里已有了淡淡的愁绪,我想说,那不适合她。彼时我环在她身后,握着她温软的小手,笔锋一顿,愁字拆两半。

当先一人弓着身答道:“回陛下,宫外今日刚送来一批烟火,裴学士称放在官署后面过于危险,因此命我等搬往别处。”

我皱了下眉头。“他从未在大理寺做过,一下子升他为九卿,恐怕难以服众。”

他冲我挑挑眉,又笑道:“女子者,好也。少女者,妙也。微臣是在感慨,陛下实在又好又妙。”

裴铮的声音难掩疲倦,表舅得了赦令,欢天喜地地说了些奉承话,裴铮又下了一次逐客令,他这才离开。

裴铮,寡人也不是真离不开你的!

我心头烦躁稍退,柔声道:“苏御史可有话说?”

想来,不是什么好事,这兄妹俩,莫不是想联手算计寡人?

“他……”我想了想,这事总归瞒不了,还是告诉了他吧。“我已决定,立裴铮为凤君。”

我正垂头丧气,小路子就支使人挑了水进来。

这真是让我又喜又忧又怕啊……

“我的陛下啊……”裴铮似笑非笑一声长叹,主动过来帮我整理凌乱的衣衫,修长的手指从领口、前襟、腰带一路而下……

小童领着我上了二楼进了包厢,里间一相貌俊美的大叔正左拥右抱听着淫、词、艳、曲。

小路子找到我的时候,我正悲伤地仰望天空,他抱着我的便衣跑来,问道:“陛下,还出宫提亲吗?”

“他招了,是裴铮的人杀了贺敬,罪证在贺敬别院的地下室。”我有些闷闷不乐。

我独自一人去了后山泡温泉,待要起身时才发现不见了衣服,心想是被林子里的动物叼走了,那地方平日少有人去,我身上仅覆一层薄布,真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有在池子里坐以待毙。

裴铮被我打发走了,宣室内只有我和苏昀二人,自我发现了老国师的心意后,便真正将苏昀当成自己人了,心里越发甜蜜起来,走近了两步低声道:“他既然来了,为何还要隐瞒?”

只有我那小弟阿绪捣蛋,他们才会想起我这个女儿是多么温柔体贴、老实可爱。

“陛下!”苏昀眉心一皱,眼中闪过失望,看得我心上一揪。我真真怕极了他的眼神,午夜梦回都告诉自己,便是为了他的欣慰,我也要当个明君。

安静。

“他料定了,今晚他不动,你也不会动手。”裴铮淡淡道,“不过是比谁更有耐心而已。”

我却总觉得,好像不止如此……

易道临和苏昀早已做了万全准备,我没有下暗号,他们也不会动手,随机应变,这一点不需要我对他们多说。

“比耐心,寡人从来不输人。”我轻哼一声。

裴铮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斜睨我,却道:“微臣也觉得自己不输人。”

我清咳两声,觉得他说得也很有道理。不过是他等我十年,我等苏昀十年,但这一比我却输给他,因为他等到了,而我没等到。